就比如那个让他们分手的玩笑,孟鸥总是可怜兮兮地看她,说自己错了,说自己痛彻心扉,谁知道几分真几分假。但是当他蹲在她课桌边,两手扒着桌沿,仰头巴巴地跟她道歉时,向悠的心好像浸了水的海绵,又湿又软。围着黑色围裙的咖啡师突然朝这处走来,向悠收回手,将背脊挺直了些,不解地看向她。咖啡师在桌边停住脚步,给孟鸥递上纸笔:“感谢您选择我们的新品,可以请您参加一个小调研吗,有优惠券赠送哦。”孟鸥向来来者不拒,他点点头,接过纸笔。向悠的好奇心随即被点燃,她仰着头,微微伸长脖子看去,好奇会问些什么问题。看着看着,那张纸突然转了个向,而后被推到她面前。孟鸥将手心摊开,略一倾斜,笔便咕噜噜滚到了她面前。“她也尝过了,可以让她也写一份吗?”没待向悠开口,孟鸥对着咖啡师道。咖啡师愣了一下,看着他杯里的两根吸管,点点头:“好的,麻烦您稍等一下,我再拿一份调研卷过来。”咖啡师暂时离开后,向悠压低声音道:“你给我干嘛?”“你伸着个脑袋看得累不累?”孟鸥语气带笑。“我就无聊随便看看……”向悠越说声音越小,试图将调研卷推回去。“行啦,填吧。”孟鸥不由分说地也向她那处推去。硬挺的纸张在玻璃桌面上蹭过,发出一声尖响后,拱成了一座桥。说是桥或许不太恰当,因为它的底端是相连的,侧面看去更像是水滴的形状。向反方向推去的两个人,指尖突兀地撞到了一起。虽然隔着双层的纸,但依然能清晰感觉到彼此的温度。向悠的指尖凉凉的,而孟鸥是热乎乎的,他就是一座移动的火炉,一年四季都是暖和的。冬天时,向悠最喜欢将手伸进他的脖颈取暖。不过一旦进去,就不一定能轻易拿出来。孟鸥很坏,有时候他会故意往后一仰,靠倒在椅背上,将向悠的手夹住。向悠气得想打他,可惜两手被夹得死死的。踹吧,手限制了自由,腿也没有太大发展空间。而孟鸥会美滋滋地刷着手机,让她“好好罚站去吧”。尤其有时候,向悠有什么急事,被困在原地半天,急得直跳脚。当然最后,代价也是孟鸥付出的。比如本来只是两块钱的地铁钱,但被他耽误了时间,他不得不出几十块给向悠打车。比如赶在deadle的作业,孟鸥也只能挑灯夜战帮她一起完成——虽然他只耽误了几分钟,而向悠在这之前可拖延了几天。孟鸥有向她抱怨这一点,但向悠表示,deadle在此,越往后的时间效率越高,自然也越宝贵。难得一回,孟鸥没吵过她。可能是因为他想让她赢一回。而更为可能的,是时间真的太紧迫,向悠欠下了太多作业,让孟鸥没法再跟她耽误时间争辩。孟鸥在为她的作业忙得焦头烂额时,也方便她偷偷看他。至于为什么两个人这种关系还要偷看,是因为一旦被他发现了,他就会原形毕露。认真时的孟鸥,颜值好像都涨了一截。闭上那张总是跑火车的嘴,眸里的目光也不再狡黠,他成了一尊漂亮的雕塑。让向悠很想亲他一口。但是一旦真的亲上去,孟鸥就会开始坏笑,说她“这么爱我啊”。他一开口,烦得向悠只想离他远点。她永远没法在孟鸥最好看的时候亲他,向悠称之为“亲亲悖论”。咖啡师拿来了第二张调研卷,向悠低下头,将自己的那张抖平整些,抓起圆珠笔。其实她就喝了一口,所以,好多问题都没法准确回答。烦恼时,她无意识地将笔头按回去,又按出来。耳畔忽然传来玻璃杯滑过桌面的声音。孟鸥对着她笑:“拿不准就再喝一口。”谁爱喝这玩意儿啊。她不是被迫成了新品调研的工具人吗。向悠这么想着,还是将杯子拿到自己面前,低头含住了靠近自己的那枚吸管。手和脑总是不协调,让她很郁闷。孟鸥的太阳穴猛地跳了一下。杯子在推的时候无意识转了半圈,她含错了。现在提醒,显然也已经迟了。他的脑中有一万句玩笑话。甚至,他能想象出向悠得知真相后,脸上的窘迫神情。但最终,他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是低头看向自己的调研卷。“啪嗒”、“啪嗒”,他的圆珠笔头被按进去又按出。这杯名字长到记不住的饮品已经没有开始那么冰了,因此甜度也加重了几分,稍显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