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鸥看起来有些意外:“为什么?”“因为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想留在a市。而且,两年多没见了,我真的没法给你什么保证和承诺。”向悠顿了顿,“我、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还是算了吧。”捡起一段旧感情,很像修补一件碎瓷器。填补得再严丝合缝,新上的油漆再光亮,内里的裂痕也不会真的消失。甚至裂开的那一处自此会变得脆弱,如果再有下一次,大概率会从同一个地方开裂。一个地方伤两遍,多疼啊。孟鸥的双眼一瞬间黯淡下去。他低头喝了口饮料,喉结滚得极为缓慢。“向悠,怎么办呢?”他问。“什么怎么办……”一番义正词严的话说完,向悠又被抽干了底气。“我今天怎么会遇到你呢?”孟鸥颇为自嘲地笑了一下。向悠也想问这个问题。怎么就这么巧呢?一千天了,这一千天她过得多好啊。她升职加薪了,又从合租换作了整租,日子虽然忙碌但很充实。考公失败算是一大挫折,但她好歹第一次就通过了笔试,说不定下一次就成功了呢。偏偏在这第一千天,手机软件很没眼力见地提醒了她。她自己也想不开,非要在新开的咖啡馆喝这么贵的咖啡。然后就很不凑巧地遇到了前任。“算了。”孟鸥看起来有些烦躁,“你什么时候结婚?别喊我喝喜酒,我不会出份子钱的。”“那你也别喊我,我也不会出。”这种话谁不会说。“我开个玩笑。”孟鸥干笑了两声,“总不能真抠搜这千把块钱吧。你还是告诉我吧,我托人转交过去。”好无聊的玩笑。“我不会告诉你的。”向悠板着脸回他。“为什么?”这还用问为什么吗?大喜的日子,干嘛要让前任来扫兴。向悠撇撇嘴:“不差钱。”她说得一本正经,还有点凶巴巴。结果孟鸥听完,没忍住笑出了声。他笑到躬下腰,一只手撑着桌沿,整个人都在抖。“这么厉害呢向悠悠。”他边笑边说,“小富婆啊。”“你笑什么啊……”这句话有这么好笑吗?孟鸥闷咳几声,一点点止住了笑。“你想跟什么样的人结婚?”他问得很像是访谈节目的主持人,语气温柔和煦。怎么都是这种难回答的问题。向悠宁愿回去做逻辑推理。她想和什么样的人结婚呢?小时候想和王子结婚,不过到了小学高年级,就没再做童话梦了。再次想到结婚,可能是高三返校那天。孟鸥怎么都不肯放开她的手,当着班主任的面,说要请全班喝喜酒。再后来想到结婚,就是那短暂的上一段。不是想和他结婚,而是因为他,开始重新审视婚姻这件事。然后得出了一个很悲观的结论——“适合的吧。”向悠说。孟鸥眨了眨眼,重复道:“适合的?”“嗯。”没有王子,也没有孟鸥。那就只剩下世俗意义上适合的了。孟鸥“哦”了一声。是对她的答案感到失望吗?风铃声又起,有人推门离开。向悠抬头望去,在看到顾客前,视野先一步被大片的夕阳所占据。同朝霞一样漂亮丰盛,却代表着消湮。不知不觉,时间原来已到傍晚。她低头喝了口饮料,皱起眉:“我喝不下去了。”一杯咖啡已经够填肚子了,这杯又太难喝,她不想勉强自己了。“那就不喝了。”孟鸥说。在咖啡馆不喝咖啡,也没有留下去的必要了。“那……我先回去了。”向悠道。孟鸥没说话,只是看着她。那目光直接到不加掩饰,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可她不敢回看,唯恐一不小心就掉进那片深潭里。向悠突然有点儿鼻酸,手足无措地摸起棒球帽。在盖上头顶前,她听见孟鸥喊她:“向悠。”向悠匆匆忙忙盖上帽子,视线瞬间被挡住一半。“嗯。”她干巴巴地应道。但是孟鸥没有再说话了,好像只是想喊一喊她的名字。两个人默契地起身,一道向外走去。经过那对学生身边时,向悠无意听了一耳八卦。“班长昨天早上是不是给你送了块三明治?”男生问道。女生好奇道:“你问这个干什么?”男生别开眼:“随便问问。”“喂。”女生伸手拍拍他,“我喜欢金枪鱼口味的。”后面的对话被淹没在风铃声中。这次,是向悠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