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多人就这样死去,慕容文把剩下的戍兵编成三个大队,他知道,太阳再次升起的那一刻,巴军将发起更为凶猛的攻势;只有死死守住此地,才能给两合崖的骑兵创造突袭的机会,毕竟,慕容风手上也只有七百骑,若不能一击成功,势必前功尽弃。
巴军大营篝火通明,战士们围成长长的圈子,脚下踏着巴族特有的舞步,点起几个巨大的火堆,在给阵亡的兄弟们们举行火葬。火,是巴人崇拜的灵物,它能带给人温暖、力量、信念;那跳动的火焰的节奏,与巴人脚下的步伐相应和,构成一组奇妙的旋律。
尹万身披象征力量和权力的战袍,站在营帐外临时搭建的木台上,口中念念有词,手中纯金短斧翻刃向天,请求上天的庇佑与赐福。上百具尸体被一齐点燃,血肉的腥刺味儿夹杂着干草木炭的暴烈声此起彼伏,所有巴族战士一齐拜倒,祈求战死的英灵在天国得到安宁。
信念是一种力量,尤其对于信奉图腾与神灵的巴人来说,一次火神的洗礼,能让他们立刻走出疲劳与恐惧,强大的精神力量,将成为他们奋勇杀敌、为同伴报仇的最大动力。
当第一缕阳光出现在巴军营地的后方时,蒲溪道的大地再次开始震动。轮值的哨兵吹响了战斗的号角,酣睡中的戍兵们抓起刀枪跃出帐外准备战斗,一边排阵列队,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不抓紧时间吃饱,没准就成了饿死鬼,到了阴间也没底气。
经过一天的磨砺,慕容文已经能把庞杂繁琐的军务处理的井井有条,他走到铁匠身边,把一个皮囊塞进他手里,道:&ldo;你一晚没合眼,嘴唇都冻裂了,新打的山泉,提神。&rdo;铁匠接过皮囊,拔了塞子咕噜灌下一大口,竖了竖大拇指,指指喉咙,已经哑了。
戍兵们正乱七八糟啃着早饭,巴军盾斧手已经踏着整齐的步伐向前挺进,盾斧手方阵的后面,是明晃晃的五百把高举的长斧,一旦前锋突破防线,他们将会给对手带来致命一击。
&ldo;弓箭手准备‐‐!&rdo;慕容文代替铁匠开始下令,一百名弓箭手一齐开弓上箭,对准了缓缓压来的盾斧手方阵。在弓箭手身后,是二百名身强力壮的刀盾手,用来抵挡敌人的正面冲击;刀盾手的后面,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二百名长枪手,是整个防御体系的反击力量。
进入射程的一刻,既是弓箭手开弓发射的时机,也是对手发起冲锋的时机,时间在这一刻被突然加速,弦响与喊杀同时爆发,双方战士的距离骤然缩短,飞羽如蝗、漫天洒落。一面面藤盾升起,挡住了半数的羽箭,前赴后继下,为后续的长斧手重开一条通路。
&ldo;射脚!&rdo;慕容文果断的改变命令,弓箭手必须尽可能多的杀伤敌人,才能减轻刀盾手与长枪手在混战时应战力不足而带来的损失。可戍兵弓箭手有限,转眼间,巴军前哨已经冲到十丈外。慕容文命令弓箭手撤向两翼,变正面迎击为辅助攻击‐‐射手难培养,损失一名弓箭手的代价远甚一名肉搏步兵。
没有了弓箭的阻击,巴军开始疯狂冲锋,一方是盾斧手,一方是刀盾手,这是一场力量与速度的较量,正面交锋,巴人在体格武器上的优势立刻显现出来,戍兵顿时落入下风。
&ldo;长枪兵上!&rdo;慕容文感觉自己成了一名真正的指挥官,这种感觉,甚至比说服某人倒戈更有成就感。可战争是残酷的,容不得他有一丝遐想,很快,第二梯队也投入战斗,短短半个时辰的伤亡,就已接近昨日一整天!
原本用来搬运尸体的后勤队也被编入战斗序列,成堆的尸体来不及运走,堆积在厮杀场上,成了守军天然的屏障。战士们靠着同伴尚有余温的躯体与敌人搏斗,这是东川汉人与巴人间最大的一场战争,慕容文明白,只要撑过今天,两合崖的骑兵就会行动。
两合崖。慕容风注视着南边的战况,七百名骑士牵着战马静静的站在他身后,此刻的巴军锐气正盛,没必要去硬碰硬。蒙佐离开时叮嘱他,蒲溪道的战斗一定会异常惨烈,可戍兵的作用就是牵制与消耗,决不能因为一时意气而提早发动为数不多的秦军骑兵,我方的杀手锏,要在最恰当的时机砸向敌人的最要害处!
时间在流逝,蒲溪道两旁的尸体堆积如山,后续部队仍在一如既往的前冲,没有任何技巧、没有任何战术,双方几乎是一个拼掉一个的在厮杀。第三拨人马已经投入战场,慕容文手中已经没有任何可以调用的军队,而巴军的长斧手还未开杀,像一群饥饿的野兽,只等前部撕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血战半日、死伤近半,戍兵阵地开始松动,铁匠浑身是血的冲到慕容文跟前,将刀狠狠往地上一插,回头瞪了两合崖一眼,意思在说:骑兵再不出动,戍兵就要死光了!
&ldo;不能再拖下去了!&rdo;慕容文心道,虽然是保卫家乡,可惨重的伤亡已经让本就意志不坚的戍兵产生了动摇,一旦骑兵迟迟没有出现,他们很可能就地投降;这样一来,慕容风的伏兵将变得毫无意义,巴军将直捣西面的石泉山寨。
&ldo;兄弟们,上马,该咱们出手了!&rdo;慕容风飞身跃上战马,拍了拍鞍旁的马弓,缰绳一抖,喝道,&ldo;五百骑随我夹击;二百骑绕道烧营‐‐杀!&rdo;
&ldo;杀!&rdo;七百骑士&ldo;哗啦!&rdo;上马,两合崖下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两支骑兵暴风雨般席卷而出。骑未到,箭先至,弓骑手们率先放倒一片,给巴人送上一份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