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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1章（第1页）

屋子里生着火炉，火红的木炭在炉中&ldo;噼啪&rdo;作响，溅点火星。张重替桓秘拉开一个软垫子，又摆开一个杯子，满上，推到对面，道：&ldo;巴酒清苦，正适合独饮小思，南郑小地方，比不得江东繁华，还请先生担待了。&rdo;

桓秘从容落座，拿起小木棍捣鼓了几下炉子里的木炭，道：&ldo;今年的东川特别冷，雪也下的比往年多，年关将近，兵荒马乱的，只苦了一方百姓。&rdo;张重不做声，二指夹起杯子一饮而尽，又满上，揭开桌上的大沙锅，一股浓香扑鼻而来，带着刺鼻的生姜大葱味。

桓秘捂住鼻子，咳了几声，热腾腾的蒸气让他看不清沙锅里究竟是什么东西。张重从桌子下拎起一把鲜红风干的辣椒，摘下一只放进嘴里大口咀嚼起来，饶有滋味道：&ldo;姜葱炖乳狗，配上巴东小辣椒，来，尝尝！&rdo;说着，把辣椒串递到桓秘跟前。

&ldo;哦亚，受不了这味儿！&rdo;桓秘连连摆手，&ldo;狗肉倒也罢了，这辣椒，闻着就冒汗，我还是免了，吃一个，嘴上多个泡，遭罪！&rdo;

张重大笑，道：&ldo;我们巴人是没有辣椒吃不下饭！你瞧瞧，我这乳狗可是刚满岁还没上过母狗的犬童子，肉嫩、结实，鸡巴还是吊起的，配上姜葱大蒜，再用辣椒把味儿一吊，这精神头，可不是一般二般的！来，尝尝，辣不死您！&rdo;

桓秘刚拿起筷子伸进沙锅，却被张重按住，正色道：&ldo;先生，用手抓；您要不肯抓，就得把这辣椒给啃喽……今儿我做东，您得听我的。&rdo;桓秘毫无办法，在江东荆州时，他都是食不厌烦脍不厌细，哪试过这等生猛的手抓吃法，弄得满手油腻还是没捞上狗肉来。

张重大笑，取来手巾递给桓秘，又奉上筷子，道：&ldo;先生还是用这个，我从小手抓惯了，改不了。&rdo;桓秘接过筷子，伸进热腾腾的锅里掐起一块嫩肉，一口放进嘴里，眯着嘴含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咀嚼起来，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整块肉下肚，才张嘴哈了口白气，赞道：&ldo;果然不同凡响，不同凡响，再来，再来……&rdo;

张重抓起一根后腿骨头边啃边道：&ldo;一个月前先生让我支持云开大人，我照做了，而今东川败局已定势不可回，不知先生此来又有何赐教？&rdo;

&ldo;大头领能有闲情把酒吃肉，怕是胸有成竹了吧？&rdo;桓秘反问一句，鼻子上已经冒汗。

张重淡淡道：&ldo;云开大人把东川的精兵都带走了，留在汉中的，都是些老弱伤兵戍兵，根本不堪一击，先生不是想让我把剩下的巴族战士也扔进去吧？&rdo;

&ldo;云开走得好，正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这样一来，他手上也有一支使得动的人马，对将来在西川抗秦未必不是一件好事。&rdo;桓秘道，&ldo;大头领既然能想到移兵南郑，只怕已经做好了与秦人讨价还价的准备了吧？&rdo;

张重倒也坦然：&ldo;八千大军北上，死伤一半，这个年关，你让我怎么跟他们的父母妻子交代？人人都在利用巴人，巴人也该为自己打算下吧！这个仗，是没法打下去了。&rdo;

桓秘顿了顿，缓缓道：&ldo;暂时投效秦国，不失为权宜之计。&rdo;

&ldo;哦？&rdo;张重抬眼望着他，这话从桓秘嘴里说出来，可是大有意味。桓秘想了想，又道：&ldo;不过你不能主动去找秦人；你只要呆在南郑不动，等秦人来找你，事儿就成了。&rdo;

&ldo;你不怕我也像尹万那样反复无常？&rdo;

&ldo;你？尹万？&rdo;桓秘笑了起来，&ldo;尹万有数十口盐井吗？尹万背后有泸州张家吗？秦国还没打下汉川，就迫不及待的把尹万的老巢给一锅端了；可在汉中，秦军迟迟没有动你，在秦人眼中，尹万根本不能和你相提并论！再者，谁都不能无视四大家族在巴蜀的影响力，秦人要动你，也得顾虑到张家，所以‐‐&rdo;桓秘在汤里找到一块蹄筋，放进口中咀嚼起来。

张重陷入沉思：进驻南郑固然是自保之计，但暂时投靠秦国却是他没有想过的；这个消息一旦被族人得知，势必成为族中蠢蠢欲动者的把柄，秦国又会开出怎样的条件呢？政治就是这样一个复杂阴险的东西，不想碰，偏偏逃不掉。

褒河镇，宇文霆寸英和铁面终于等来了班师的骑兵。蒙佐一下马，就得到张重拥兵南郑、汉中已无劲旅的消息。一班将领跟着他来到大帐，双方将战报一汇总，整个汉川的战局便豁然明朗，还得出一个结论‐‐张重已有异心。

不久，朝廷派来犒军的秘书监朱彤来到褒河镇，与蒙佐通气后，果断决定派人前往南郑。仗打到这份上，敌我双方都倦了，尤其年关将近，战士们都想着班师与家人团聚，此时正是游说的大好时机。慕容文主动提出前去南郑游说张重，蒙佐暗地里与朱彤一商量，决定派铁面与之同行，既是保护，也是监视。两人走后，蒙佐把褒河镇防务交给朱彤和宇文霆，便与慕容风、寸英一弓一弩两名神射手率一千骑兵投定军山而去。

离大年三十还有不到二十天，蒙佐还惦记着与三木在剑门关的约定：鲜卑乞伏部聚居在金城马衔山以北的勇士川一带，辖境横跨黄河两岸，西起乌鞘岭、东到屈吴山，离汉川近八百里行程，从见到三木迄今已有半月，要在击杀乞伏司繁成功身退的前提下再赶回剑门关与紫阳真人决战，时间相当紧迫；而自己也承诺在大年初一那天为他助阵，此刻剑门关尚在晋军手中，也就是说，秦军必须在大年三十的时候打到剑门关下，自己才能兑现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