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仁孝抢在秦军发起攻击前赶回了城西大营,大敌当前,他预感到秦军会拿周飏的东营当主攻方向,而周飏此人热血有余缜密不足,在此情势下很可能连求援报信的机会都没有,所以他根本不去考虑周飏的官职比自己高了数级,一面吩咐将校布防,一面派人飞报二线,好让阆中、梓潼、江油、涪城等地做好抗敌准备。
拿下剑门关后,蒙佐让寸英给李维带去口讯,指出,晋军只在剑阁城中留了不到两千守军,而将守备主力分布在城外东西两营,西营晋军多为地方戍兵,战力不强,且刚刚经历哗变士气低落;东营晋军则是周飏的精锐,装备好粮饷足士气高,只要袭破东营,就能一举瓦解守军意志,是夺取剑阁千载难逢的良机。
三路秦军很快进入攻击状态,刚刚经历血战的徐成部主要负责牵制掩护,主攻城东大营的重任则落在李维部肩上。李维带来的步兵都是在河东、雁北、辽东久历阵仗的百战悍勇之士,轻装破袭,盾牌长矛等重型武器一律不带,每名战士棉衣外套皮甲皮靴,一把长刀、一柄短弩、一把匕首,只携三天干粮,充分发挥山地步兵机动力强、善攻坚的特点。
周飏本以为秦军会把进攻的重点放在关城一侧,这样东西两营就能趁势夹攻让秦军陷入腹背受敌之境;然而扑天而来的喊杀声打破了他的预想,秦军步兵十人一组迅速散开阵形,在短弩的掩护下冲向营寨。
周飏急急忙忙披上铠甲抓起长矛来到辕门后指挥,这是他头一次经历真正的战斗,之前进剿山匪平定部落内乱,都是小股冲突很少有流血伤亡,然而这次,由于秦军来得太快,守营的弓箭手们尚未全部到位,前哨的步兵已经开始了短兵相接;秦军短弩的装卸速度在短距离内远远快于弓箭,在第一时间里给守军带来沉重伤亡。
烽火的硝烟与杀戮的血腥刺激着他的神经,一队队士兵前赴后继的冲上营寨,士兵们甚至来不及运走尸体。周飏感到一阵恶心,难道这就是战争?难道这就是古来名将功成名就的必须?难道天下,就是这么打下来的?
在秦军持续不断的冲击下,城东大营的防线有了一丝松动,在并不开阔的交锋面上,堆积了双方三百多具尸体,跟进的秦军收起短弩,抓起阵亡战士的长刀,踏着他们的尸体、挥舞双刀,扑上营头,狠狠撕开了本已松动的晋军防线。
留守剑阁城的两千晋军已尽数上城守备,摆在他们眼前的,是鹰扬将军徐成的主力。徐成没有下令攻城,两路人马分别阻断了城池与东西大营的联系‐‐或维持现状,坐视东营不理;一旦驰援,就会遭到迎头痛击。
&ldo;李维的人马果然悍勇!&rdo;王仁孝站在哨塔的掩体后,默默注视着东线战事,秦军的意图很明显:隔离西营、孤立城池、狠打东营,他们不仅清楚晋军的强弱所在,更为将来战事预留了伏笔。想到这儿,王仁孝立刻对身旁一名心腹百夫长道:&ldo;你速速绕道从南门进城,把莺莺和涟葇两位小姐接出来,不必回营,直接送去梓潼,事成,重重有赏!&rdo;
&ldo;诺!&rdo;百夫长领命而去。王仁孝望着营外军容齐整、士气高昂的秦军,心念一动,随即走下哨塔,唤来两名校尉,悄悄下达了一道军令。
&ldo;大人,城西大营的守军尚未有出援或是撤离的动静!&rdo;斥候飞身来报,&ldo;只是有数骑晋军护送一辆马车由剑阁南门投蜀中方向去了!&rdo;
&ldo;妇孺家小,不足为虑!&rdo;徐成冷冷道,&ldo;这说明晋国官员心志动摇,已经在找退路了!出援,那是自寻死路;坐视不理,亦是唇亡齿寒,我倒要看看晋人如何决断!&rdo;
城东大营的激战还在继续,两支秦军百人队已经成功突破晋军防线,开始向纵深方向挺进;所过之处,宛如在雪白的缎子上拉开长长的口子,落下殷红的斑驳,嗅出死亡的气息。
&ldo;是时候了,寸英!&rdo;黑黑瘦瘦的李维注视着战场,扭头大喝一声。
&ldo;嗨!&rdo;寸英一手一把短弩,跃到李维跟前,早已嗷嗷待战。
&ldo;带上你的百人队,把大营给我彻底打通!&rdo;
&ldo;嗨!&rdo;寸英与身后的百余名手持弩箭的战士们齐声应诺,咆哮着扑向大营。
又是一阵密集的箭雨,十几名晋军倒了下去,踏着新添的尸体,寸英和他的兄弟们有如出笼猛虎,紧跟在向纵深挺进的两队秦军身后,射杀每一名尚未断气的晋军。后续的秦军沿着被彻底撕开的防线裂口快速跟进,不给敌人任何补救的机会。
&ldo;外围已破,退守中营!&rdo;周飏声嘶力竭的喊着,身边的战士一个个倒下,上千人聚集在中军大帐周围,利用人数优势密集布防,试图延缓敌人前进的步伐。周飏万万没有想到,这支自己调教多年的亲兵,在秦军面前,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ldo;城东大营快撑不住了,李维打硬仗果然有一手!&rdo;徐成注视着东边的战局,回头看了眼剑阁城头,守城士兵脸上的惊惧胆战清晰可见;而城西大营,依旧没有动静。
&ldo;大人,再不救,周大人就要顶不住了!&rdo;周飏派来请援的斥候终于到了王仁孝跟前。
王仁孝瞅了他一眼,淡淡道:&ldo;你们东营的三千精锐不是素来瞧不起咱们西营的弟兄么?怎么,这会儿倒想着来求援了?你家周大人平素的胆略和霸气哪儿去了,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