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的马蹄声下,一条火龙在荒漠上追上了优雅的驼队。响马从西北包抄而来,数十骑人马结成一道松散的弧形,兜住了驼队东去的方向。经验老道的扎汉老人将驼队驱成收尾相连的环状,把三名僧人护在中央,外围则交给了蒙佐的骑兵。
烈烈火把下,有人策马而出,一把柔和的声音响起:&ldo;秦国骑兵,果然名不虚传!&rdo;
蒙佐道:&ldo;放着上好的商货不要,我看你们也不像一般的响马啊!&rdo;
&ldo;哈哈哈哈,谁稀罕你的货了,我们要的是人!奉劝你一句,这儿还是西域!&rdo;
蒙佐道:&ldo;我也奉劝你一句,要是惊动了玉门关的守军,你们一个都跑不了!&rdo;
那人用并不标准的汉话道:&ldo;哈哈哈哈,吓唬谁呢,玉门关是西凉的地盘,你们秦人连接一个和尚都鬼鬼祟祟不敢惊动张天锡,有什么本事送他回长安?大师,您是西域人,本就该在西域传道讲佛,又何必千里迢迢跑去中原呢?&rdo;
只听一名白衣僧人道:&ldo;施主所言差矣!佛法缘起西天,授业恩泽天下,岂有地域之别?&rdo;
那人&ldo;铮!&rdo;抽出马刀,大声喝道:&ldo;少说废话,交还是不交?&rdo;
蒙佐灵机一动,从怀中取出那枚从武士身上搜来的鄯善国腰牌,借着火光在身前一晃,道:&ldo;这块腰牌,你总识得吧!鄯善国的大军已经在东进途中,如果你有把握在数千人马的追杀下安然回家,那请尽管放马劫人!&rdo;那人显然没想到蒙佐还有这一手,蒙佐又道:&ldo;我劝你还是尽早离开的好,否则等鄯善国大军堵住盐泽大道,尔等想回去都难!&rdo;
这时,东面蹄声大作,关木飞驰而来,高呼:&ldo;报‐‐玉门关游骑已在十里外,恭迎大师!&rdo;这个消息让响马阵中出现了一丝轻微的骚动;蒙佐暗暗一笑,关木是他预留的一招后手,其实哪有什么玉门关游骑,为的就是在关键时刻拿出来唬人。
那响马头子显然被蒙佐虚虚实实的这两手唬住,一咬牙,朗声道:&ldo;今天算你们走运,你们秦人要是胆敢踏进西域半步,休怪我们不客气!&rdo;蹄声再起,响马们绝尘而去。
蒙佐长笑道:&ldo;秦人,终有一天会成为西域的主人!&rdo;
第七章弱水流沙
七天后,驼队抵达弱水河西岸。弱水河发源于祁连山,在河西走廊境内名黑水,流经合黎山后折向北,穿过长城后,才称弱水。弱水是一条季节性河流,在进入被后世称为巴丹吉林的沙漠后,便呈现出时断时续的状态,在汹涌的沙海里显得平静而安详。
驼队停靠在一片有河滩与芦苇地组成的小绿洲上,这样的绿洲遍布弱水两岸,和煦的春风下,冰雪消融、草木萌发,潺潺的河水夹带着朵朵残冰,缓缓流淌。白色的芦苇花开了,没有人知道弱水河到底流淌了多少年,唯有那一株株形态各异、枯荣相间的胡杨,仿佛在向人们诉说着那一段段尘封的记忆。
马儿们欢快的在河滩上嬉闹蹦达,骆驼们则安静在排成长队,蹲在水边补充水份。黝黑的汉子们脱下袍子、解开衣裳,光着身子跳进水里,肆无忌惮的叫嚷着。扎汉老人靠在一棵胡杨树上,优哉游哉的抽着他的旱烟。扎昆只穿了一条裤衩,甩甩湿漉漉的脑袋在老人身旁坐下,朝河里的汉子们努嘴道:&ldo;瞧,一个个多结实,都有疤,难怪能把响马杀得找不着北!&rdo;
老人白了他一眼,道:&ldo;杀响马的时候,你怎么吓得一头去撞墙?&rdo;
扎昆&ldo;嘿嘿&rdo;一笑,回头瞅了眼围坐在另一课胡杨树下的顺道三人,低声道:&ldo;这几个和尚倒也怪了,一路上不声不响的,这会儿也不洗洗,不怕臭出来……&rdo;
蒙佐和铁面站在不远处的芦苇丛边,放眼望去,沿河的青绿色背后,漫漫黄沙有如一幅巨大的帏幕,铺泻天际。沙山绵延万里、跌宕起伏,在视线中勾勒出一道道轻盈的沙纹和柔美的曲线。蒙佐敞开单衣,指尖触在肋下那道鼓起的伤疤上,若非涡水一战身受重伤,自己就不会去到崤山;那青山幽谷间的一处茅屋,始终是他心头挥之不去的忧愁。文鹭,遥远而熟悉的名字,三年了,时间能够让容颜模糊、却难以掩埋那一丝淡淡的记忆。
&ldo;这只面具,你已经戴了很久了。&rdo;蒙佐像是在自言自语。
&ldo;很多东西习惯了就好。&rdo;铁面光着身子,露出一身腱肉,披散的长发盖住了半张铁面,勾勒出线条分明的五官。蒙佐淡淡一笑,转过身去。铁面伸手搭在脑后,轻轻一按,抬手接住面具,道:&ldo;想知道我为什么叫鬼泣么?你可以转过来了。&rdo;
蒙佐转身,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难以用言语来形容、丑陋的甚至有些恐怖的扭曲的脸!
&ldo;你的手心在冒汗。&rdo;铁面平静的说,俯下身子,舀起一捧清水,轻轻往脸上泼去。他昂起头,任由乌黑的长发顺着结实宽厚的肩膀滑落,很久,没有这种清爽舒心的感觉了……
两人收拾好穿戴,水边的秦军骑士们也舒服够了,开始整理行囊生火埋锅。这时关木打马从下游归来,带来了前方水草丰茂、一路平安无虞的好消息。蒙佐走到扎汉老人处,将羊皮地图摊在草地上,道:&ldo;老人家,沿着河走,多久才能穿过这片沙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