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末将失职!&rdo;斥候统领抱拳道,&ldo;沿江四十里只找到这几艘渡船,别的都已被秦人收走。&rdo;
&ldo;秦人,又是秦人!&rdo;那将领冷哼一声,目光扫过那几个站在船头的艄公,神情缓和了些,道,&ldo;传令,立刻渡江!另外,好生对待他们,谋生不易,工钱,给双倍。&rdo;
&ldo;诺!&rdo;斥候统领应声而去,那些艄公更是喜出望外,一个个拜倒船头高呼&ldo;将军得胜&rdo;。
半个时辰后,三百骑兵全部来到南岸。一名艄公在船上喊道:&ldo;我等恭迎将军得胜归来!&rdo;
将领大笑,勒马回身道:&ldo;好,承尔等吉言,等本将军回来,再坐你们的船!&rdo;
斥候统领策马来到他身边,小心翼翼朝四下扫视一周,这才低声道:&ldo;大将军,派出去的兄弟有一半没回来,看来秦军在南边防范甚严,就这么闯过去,末将只怕……&rdo;
&ldo;我都不怕,你怕什么!&rdo;将领瞪了他一眼,一手提着马缰,一手叉在腰间,抬头看了看天色,道,&ldo;不用理会秦军斥候,天黑前定要赶到太平集,我要给张育一个惊喜,走!&rdo;
&ldo;啪!&rdo;鞭声起,大军开拔,三百骑兵沿着龙泉山西麓往南疾驰。
太平集位于成都东南,背靠龙泉山、面朝川滇大道,也是西川义军的行军大营所在。西川战事已经持续了近两个月,秦军背靠坚城、粮草充足,杨安的打法跟当年王猛在潞川之战中对付慕容评几十万燕国大军的办法一模一样‐‐稳守反击、以逸待劳,将成都一带守得滴水不漏,利用酷暑天气耗尽对方锐气,再觅战机。
秦军不急,义军急,从一开始的步步紧逼到现在的陷入僵局,义军已有近一个月没抓着秦军的影子,三四万大军就这么眼巴巴的等在大营里,进不能、退不得。从泸川郡沿水路运来的粮食药品只能勉强维持大军生计,久不接战加上酷热的天气,士气越来越低,一旦有人得病,将军们还要担心病情传染。败仗没吃几个,整座大营却是死气沉沉,就连张育特地派人请来蜀绣高人赶制的那面&ldo;蜀王&rdo;大旗也跟着没精打采的吊在辕门口。
与此同时,位于大营中部偏后的大帐中,凝重的氛围同样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帐中坐着四个人:张育居中,左手边是低头不语的杨光,右手边坐着的是从成都来的毛璩,再远一点,坐着一位卸了顶的中年黑衣男子。那男子额头奇高,浓眉、小眼、朝天鼻、招风耳,留着两道络腮胡子,偏偏嘴上一圈光溜溜的,身边搁着一枝形如扁担的大铁矛。
&ldo;要说的,我都已说清楚,现在家主大人不在了,还被人取走了首级,张家不能一日无主,我这次来,就是要请公子拿个主意‐‐是报仇,还是继续在这儿耗下去。&rdo;黑衣男子操着一口标准的洛阳官话,此人姓刘名安世,匈奴人,祖辈曾是前赵主刘聪座前八大护卫之一。
前赵亡国后,刘安世的父亲带着他流落南方,投在张家门下,善使矛、长于脚力,人称&ldo;裂地矛&rdo;,平日里化装成挑夫负责四方联络之责,与&ldo;无量指&rdo;段如松、&ldo;追风手&rdo;柯笔、&ldo;断水刀&rdo;铜虎一起并称张家四大护院,排行第三。
&ldo;父亲的仇,我一定要报!&rdo;张育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目中无人心高气傲的公子哥儿,即便在大营中,他也是一身布衣草鞋全然没有半点架子,神情中却多了几分沉稳狠辣。
杨光忍不住看了张育一眼,三木能够一战先后击杀长剑道人、张浪、张沧三位高手,还能在拂尘道人和铜虎的眼皮子底下带走张沧的首级,单是这等功力,只怕天下已少有对手。
&ldo;听说三木已经离开泸川,这样的高手,想要找他只怕是大海捞针啊!对付三木,力战不可,唯有智取,我等还得从长计议。&rdo;说话的是毛璩,作为毛家的代表,他的话很大程度上就是毛家家主毛安之的意思。毛家一直在暗中给义军提供消息,无奈杨安用兵太过稳健扎实,就算完成的情报摆在张育面前也奈何秦军不得。
刘安世道:&ldo;如果公子真的决定先对付三木,那我立刻去滇池去请大哥回来。&rdo;大哥,便是&ldo;无量指&rdo;段如松。段如松是南中夷人,明为四大护院之首,实际上却是张沧的朋友,两人相交数十年,当年张沧勇闯巴族连营抢夺心上人,便是段如松在暗中替他掠阵。
三木独闯张家的时候,四大护院中的三人都在外地,铜虎远非他对手,张浪又死于轻敌,张沧这才不得不亲自出手;如果四大护院都在,加上拂尘长剑两位道人和张沧张浪兄弟,以三木一人之力,如果遭到围攻,根本没可能全身而退。
&ldo;不!&rdo;张育长身而起,环视众人,道,&ldo;父亲的大仇当然要报,但不是现在;眼下两军正在对峙,如果我们在这个时候自乱阵脚,就会给秦军可趁之机,前功尽弃!&rdo;
毛璩瞅了眼挂在张育身后的那面&ldo;蜀王&rdo;大旗,伸手往胡须上一捋,眼中露出一丝赞许之色:这小子果然变了,能以大局为重者方能成大事‐‐只不过张育顾全的不单是大局,还有他的野心;有野心的人,才值得毛家继续跟他合作。
刘安世有些失望,他希望看到的是一个血气方刚、能振臂一呼带领张家众人全天下追杀三木的少主,却没想到张育能这般冷静。难道我来错了?刘安世暗暗问自己,如果先去的是张重的大营,结果会不会不一样?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迅速蔓延开来‐‐站在张家的立场,与秦国争一方霸主本就违背了张家立身处事的初衷,正所谓不与官斗,纵使能赢得这场战争,凭张家的声望实力,能否在西川站稳脚跟还是未知之数,更别说明里暗里有多少人在盯着西川这块肥肉,稍一不慎,就会落得身败名裂甚至有举族覆亡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