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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第1页）

齐王被痛吊着，欲死欲活，淖齿还对他进行了拷问和数落：&ldo;齐国高青、博兴这两个地方，数十里的地面，下起了血雨，血水沾湿了人的衣裳，王你知道吗！&rdo;

齐王哼哼：&ldo;不知。&rdo;

&ldo;齐国另一个地方，大地开裂，直至黄泉，你知道吗？&rdo;

&ldo;不知。哎唷‐‐疼死我啦！少说点罢！&rdo;

&ldo;有人在王宫殿前哭泣，求之不得，而闻其声，王你知道吗？&rdo;

&ldo;不知。那‐‐又‐‐怎么了！&rdo;他有气无力地喘出微弱的几个字。

&ldo;呵呵！&rdo;淖齿说，&ldo;天雨血，沾人衣湿，是天在警告你；地裂至泉，是地在警告你；有人当殿而哭，是人在警告。天地人都在警告你，而你不知，还在胡作乱为，怎能不受诛杀？&rdo;这固然是淖齿为自己弑君找虚无迷离的借口，但也折射出齐王不恤民力，外战频频，对苍生的残耗。

齐王已经没辩解的力气了，只耷拉着头，等着&ldo;宿夕而死&rdo;，血一点一点地滴答着。

莒城庙堂里，公元前284年的这一夜，断断续续传来的，是齐王临死前受煎熬的哀呼。

潇水曰：早年曾经罢斥滥竽充数的东郭先生，后来一贯好大喜功，最终变成丧家之犬，身死人手，为天下笑。

齐王的一切败亡，都是以吞宋为转折点。

该怎么看待齐国吞宋这件事呢？难道不应该吞宋吗？德国人克劳塞维茨在其著名的《战争论》一书中指出：&ldo;进攻要适可而止！‐‐因为，占领区的扩大、交通线的延长、战斗伤亡和疾病减员的增多等，都会削弱进攻的力量，所以进攻者必须掌握时机，量力而行，适可而止。进攻者应该在自己尚能组织有力防御而敌对势力的反攻力量尚未形成之时，立即转入防御，这就是进攻的顶点。如果超越了进攻的顶点，就会招致敌人比自己力量更强大的反击；如果过早地停止进攻，则会减少应该取得的胜利。正确判断进攻顶点是非常重要的。&rdo;

齐王的问题就在于没有把握好进攻的顶点。他一味勉强吞宋，超出自己的防御能力，当列国干涉部队纷纭来攻的时候，齐国已经力弊兵疲，无力防御，不但宋国守不住（立刻被诸侯瓜分），连齐国本土都被突破得七零八落。

老是战胜，漠视&ldo;进攻的顶点&rdo;，是危险的。所以要提防&ldo;唯战胜论&rdo;。

从前，夏桀灭有缗而亡其国，纣王克东夷而陨其身，吴王夫差屡战屡胜而丧其命，都是&ldo;唯战胜论&rdo;导致了其失败。他们在频频战胜中把自己消耗得不行，最终失去防御强敌的能力，国破身死，由胜转败。战胜是一种双刃剑，可以杀人，也可杀己，这是战争的辩证法啊，也就是道家所说的&ldo;太强则折，月满则亏&rdo;吧。

我们看古典建筑房檐上，常有一个仙人和九个动物排列着。那排在最前面的骑凤小仙人，据说就是齐王。小仙人的位置已经非常领先了，若再往前迈一步，就会掉下房檐来摔得粉身碎骨，可是他却不知道持盈保泰，非往前跑。这真是寓意深刻，正是齐王一生的写照。

说是这样说，可谁又真能在春风迷醉时，想得起及时挪走梯子，从而把春风留在人生的房顶呢？

正文第三章十三

齐国的地理位置不太好，如果换了秦国，遇上强敌进攻的时候可以向陇西撤退，伺机反攻，战略回旋余地大。但齐国背负大海，没有战略回旋余地，齐国大概还不知道去日本发展。只好死守几座孤城。

首先，齐人死守莒城，燕人数年未能打入城内。于是绕过燃烧的城市，在周边浪战一通，五年之间陆续下齐国七十余城，把各地的齐军一顿暴打。也有说法是，乐毅&ldo;屠&rdo;七十余城。

燕军一直打到了东海附近的即墨，遇到拼死抵抗，这才像吃撑了的野猪，打着饱嗝坐下不动了。乐毅屯扎攻打即墨，却久攻不下。

于是，有&ldo;红眼病患者&rdo;进谗给燕昭王说：&ldo;乐毅呼吸之间克齐七十余城，区区莒、即墨两城却迟迟不下，非力不能拔也。&rdo;他是想在齐国南面称王啊！希望大王早行处置。燕昭王却置酒大会，当着军政干部们狠狠批评了红眼病患者，然后牵出去斩之。燕昭王明鉴万里，不愧于一个&ldo;昭&rdo;字。

不过，上述这个故事，大约是假的。燕昭王未必明鉴万里，他就曾听信谗言猜忌苏秦。上书斩红眼病患者的故事不见于先秦及汉朝的各种古书，只见于宋朝人司马光的《资治通鉴》。很可能是司马光瞎编的，以便教育皇帝老儿向燕昭王学习。宋神宗一会儿用改革派的王安石，一会儿用保守派的司马光，司马光嫌他耳根子软，不能善始善终。

那么，乐毅能下齐国七十余城，为什么对莒、即墨却多年久攻不下？这是因为齐国共设&ldo;五都&rdo;，五都均驻有经过考选和训练的常备兵，即所谓&ldo;技击&rdo;也称为&ldo;持戟之士&rdo;，是齐国的主力。五都是临淄、平陆、高唐、即墨和莒。乐毅遇上了齐国主力的硬骨头，不能逞志。

而且，即墨城里冒出了一位满肚子鬼主意的人，名叫田单。

田单，是战国时代的韦小宝，满肚子坏水。最初他是临淄农贸市场里的办事人员，负责记录商品交易和盖章之类的，很不知名。公元前284年，临淄失陷，他随着本族的人逃到安平。当燕军进攻安平时，他让族人把车两边的车轴凸出部分锯短，以免互相碰撞，影响行动。因此在城破撤退的时候，逃难的人驾车争路，车轴互相牵挂，挤做一团，多当了俘虏。只有田单一家因为搞了这个小改革，车行灵活，得以安全撤到即墨。燕军攻打即墨，即墨大夫战死，大家就公推田单为将，让他负责守卫即墨，因为他小聪明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