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大半年来,我从未见过谢时郢这般失控的模样,我微微叹气,温声劝道:“如今我们也安全到家了,你也教训过翟丹琼了,这事暂且就先撂过,如今靠山王回京,翟丹琼的事、曹世子的事,一切等你兄长归家,你二人仔细相商一番,再做打算。”
谢时郢眸色冷淡了几分,不发一言,半晌拂袖离去。
我也是又累又困,杏姑和弯月听到我们回城的消息,早早就在侯府里等着,一见到我,杏姑的眼泪就出来了。
“阿弥陀佛!谢天谢地!姑娘你没事就好!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泪眼婆娑的杏姑抱着我,也在一旁跟着抹眼泪。
经历了两天惊心动魄的旅程,我实在是再无精力和她们感怀,任由她们将我扶回筠园璟樾居。
简单的清洗擦拭之后,我躺在床上,杏姑在给我换肩膀上的药,弯月端着药碗喂我,我问道:“满月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弯月摇着脑袋,一脸忧色:“从相山上下来,就开始发高烧说胡话、请了大夫来看过了,说是差一点就伤到肺腑了,到现在人都还昏迷着呢!只怕是要养上个把月。”
我听完着急,又想挣扎着起来,被杏姑一把按住:“姑娘你别动,满月那边有新月守着呢,你去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你自己都是一身伤,先好好休息最紧要。”
回到家里才觉得是真正的放轻松了,身上的疼痛才开始慢慢侵袭全身,我的脚因为在雪天的山地里奔跑太久,磨得到处都是血口子,起了好大两个水泡,后腰被狠狠摔在地上,摔得青紫。还有胳膊上、后背被翟丹琼马鞭抽的两条淤痕,此刻人一旦躺下来,浑身手软脚酸,竟是一点气力也没有。
杏姑懂我想问什么,一边擦着药,一边同我讲:“三姑娘那边也不大好,吟心去了,她很是伤心,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在荷风苑里不出来,不过姑娘你回来的消息我已经派人过去通传了,想必她知道你平安回来,心里会好受一些吧。”
我点点头,不知道是不是我真的太困,还是喝了药的缘故,昏昏欲睡,很快,眼皮子就重重的垂下去了。
等我醒来,已是第二天的傍晚,我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只见屋子里围了好多人。阿观坐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眼中噙着泪,轻声唤道:“嫂嫂,你终于醒了。”
我只是美美的睡了一觉啊,怎么感觉大家看我的眼神好像我大病初愈似的。
就连满月都来了,被新月和弯月搀扶着,脸色惨白、唇无血色,看到我暴哭出声:“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大奶奶你了!”
我手足无措,挣扎着要起来:“你们在做什么啊?我只是太困了,搞得我好像。。。。。。”
杏姑连忙呸呸呸。
阿观抹干眼泪:“你不知道,你那日被翟丹琼带走的时候,我以为。。。。。。幸好,真人菩萨保佑,你一切平安,还遇到了二哥哥。”
听他提到谢时郢,我想起我两个日夜没有休息,都累成这样,他又要寻人、又要杀敌,也不知道受伤没有,斟酌着开口问道:“你二哥怎么样了?”
“他好得很,今日一早还随大哥哥一起出门了。”
“对了!嫂嫂,你知不知道?大哥哥回来了!”
我自然是知道的,我们回来的时候还看到大军入城,但我没有说话,沉默着靠在床榻上。
“昨夜陛下为大哥哥和靠山王接风洗尘,在宫中大摆宴席,直到凌晨时分,大哥哥才回府。”
我淡淡的嗯了一声。
“早上用过早饭,大哥哥二哥哥就一道出门了,这两个人啊,都不说来关心一下嫂嫂你的身体状况,男人真是不靠谱!”
曾几何时,阿观非常排斥谢时垣娶我,觉得我配不上做她的嫂嫂,如今她却开始帮我打抱不平了,数落起她的兄长来了,我心里尽有些暖暖的。
我拉过她的手,去瞧她的神色,虽然不想去提,但终归不能回避。我轻声说道:“吟心的事,你还好吗?待会我让账房支出二十两银子,拿给她的父母。”
阿观听闻,挂着两行清泪,幽幽说道:“她八岁就来我身边了,家里早没什么人了。”
我心里堵的难受,为奴为婢就像是那冬日里的浮萍,没有根基,随风飘零,死后也将逐渐被人遗忘。
我叹了口气:“吟心的尸首已经带回来了,她不用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在荒郊野岭,到时候给她寻一个好点的坟地,来世不用为奴为婢了,她也会自由的。”
阿观点点头,双手捂着脸,半晌没说话。
良久,她的声音嗡嗡的,夹杂着哽咽:“为什么我们只是出去玩了一趟,人就没了呢?嫂嫂,这是为什么?”
是啊,这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