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寿已经瞅傻了。
熊壮山把空了的盘子碗拾到一起刷,那些席面以熊壮山的食量还能有剩,是因为熊壮山没舍得吃,打算把荤菜留下来给唐寿,发现唐寿不喜欢,他才舍得吃。
“下次做饭,两倍的量也吃得下,服兵役那会儿,吃过五斤牛肉!”
昱朝律法不可随意宰杀牛,并不是不可杀牛,一些病牛,意外死的牛是可以吃的,所以市场上牛肉是流通的。
五斤牛肉?唐寿觉得眼前冒金星,喉咙发紧,当真不是饭桶,他能养得起吗?
刚吃过饭,身上那股子热乎劲就没了,唐寿站在地上冻得打起激灵。
虽说熊壮山家里算不得穷,可到底比后世落后多了,特别是在取暖方面。昱朝到了冬天富人家里靠一个地炉取暖或者在地中间挖一个坑,在坑内生起火,一人家围坐在火边取暖。穷人家生不起火就窝在家里盖几层大被,可仍冻得手脚冰凉。
熊壮山转头看他冻得这幅样子就先不洗碗了,迈着大步两步走过来,公主抱就把人抱在怀里,唐寿觉得这个姿势太受,有心想挣,但一个是他腰太疼不敢大力挣扎,另一个是熊壮山怀里跟揣了一个暖炉似得滚烫,烘得他全身暖洋洋。
熊壮山把唐寿抱到木板床上,那床他往上一坐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有种随时可能被熊壮山压塌的感觉。唐寿听得胆战心惊,熊壮山似已经习惯,不以为然。他两只粗糙的大掌脱了唐寿的鞋子就撩开自己的短打把他两只冰凉的脚丫子贴在肚皮上。
唐寿瞬间惊得眼睛张得圆圆的,他使劲往回缩脚,可那点力气在小山般壮实的熊壮山眼里根本不够看。
“别动。”熊壮山捏着他的脚腕不许他挣扎。
熊壮山的肚皮上热乎乎的,有着和他人冷硬的性子截然相反的温度,没一会儿唐寿的脚就暖了起来。
“对了,我从镇上回来给你买了双棉鞋,我去给你拿过来你试试合不合脚。”
昱朝的棉花推行不广,是一种开红花的木棉树的花蕊。后世常见的棉花,是一种灌木,可用来织棉布。属两种不同的植物,昱朝目前没有后世的棉花,也没有棉布,寻常老百姓大多穿葛衣和麻衣。
棉花只少数人能穿得起,整个杏花村他也没见几人穿,大家都是编的密实的草鞋,裹上几层厚麻袜。熊壮山脚上穿得也是那种,可现在却给他买了双棉鞋。一时间唐寿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有点酸,又在这寒冬里有点暖。
熊壮山将唐寿被捂得暖暖和和的脚丫子塞进被子下,起身去给他拿鞋子。
棉鞋做得算不得精致,但和熊壮山脚上的比起来就立见高下,一个是主家郎君一个家里奴仆。
棉鞋是麻布的,里面续了层棉花。穿上大小正好,很暖和。
“你是怎么知道我脚尺寸的?”
看他开心,熊壮山也高兴,比划着自己的手掌,“我握过。”
便是有了新鞋子唐寿也没兴趣下去走两圈,实在太冷了,他躺在床上,全身那股被折腾过后的酸痛感又回来了。特别是家里的床根本不是后世那种铺了厚厚席梦思床垫的床,而是一块木板子自家简陋钉的,躺在上面摇摇晃晃不说,还特别硬。虽然铺了层被子,可根本没用,还是咯得厉害。
“要是有个毛毡子就好了。”唐寿有些怀念后世的各种床垫子,无意中感慨一句。
熊壮山目光闪了闪并没说什么。
到了第二日他还没起来,家里就有了响动,听着声音不是熊壮山,熊壮山虽然起得早,但是起来后从来都是轻手轻脚的,绝不会弄出一点声音,唯恐吵醒他。
他的衣服被熊壮山塞进他空了的被窝里暖着,这会儿拿出来还有熊壮山的体温,哆嗦着穿上,踩着棉鞋出来,就见一个老妇人在他家里收拾。
“这都什么时辰了才起来!”妇人尖刻地道:“你是怎么当人新夫郎的,家里郎君出去干活,你就在家懒,也不知道早上给做口热乎吃食。”
这妇人是熊壮山的阿娘。
昱朝讲究父母在不分家,但熊壮山不知道为什么却是和爹娘分开住的,他几个兄弟姊妹就没有。
“家里有剩下的席面,熊壮山走时应该热着吃了。”
妇人姓张,村里人都叫她张阿婆。
张阿婆眼尖地一下就看到他脚上的新棉鞋,“阿山对你这么好,新棉鞋都舍得给你买,你竟然还连名带姓的那么生疏地称呼他!”临了又还记挂道:“还不给他做饭吃!”
唐寿不想跟张阿婆争,毕竟他是熊壮山的阿娘,此刻熊壮山又不在家。
“我去做饭,你吃吗?”
张阿婆气得咬牙,合着她说了这么多,他全然没听进去。
没好气道:“不吃,这都什么时辰了,谁家还没吃过早饭。”
唐寿只当没听见,家里换来的鸡蛋和面粉昨个都吃光了,张阿婆在他又不敢出去换,怕多生事端,就煮了小米粥,拌了个白菜。吃得也挺香。
熊壮山家里是成亲那会儿请人彻底打扫的,所以并不脏乱,张阿婆根本没啥可收拾的,就坐下来和唐寿大眼瞪小眼。
张阿婆不知怎么似乎对唐寿有很大意见,不大愿意和他这样大小眼瞪着。
“我家去取点东西,你给我老实呆着,不许逃跑。”张阿婆都给门在外面落了木锁,还不忘嚷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