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从唐寿这里拿东西,唐寿留了押金,免得有人拿了东西就不还或者偷工减料。有些家穷的就先压几文钱,拿走一样回去做,做好后拿回来再取。虽然麻烦点,但没人有异议。
发完了鞋料,唐寿冻得手脚冰凉,熊壮山赶紧给他塞进被窝里,将炭盆升上。
唐寿的褥子上铺着熊壮山之前猎回来的野山羊毛做的褥子,兽皮很是暖人,没一会他就感觉到屁股下热了起来。
真是个好东西,唐寿这么想着,猛地脑海中就撞进一个念头,随后眼露惊喜道:“二郎,我怎么忘了,咱们不只要做千层底棉鞋还要做千层底皮鞋,兽皮的鞋子比棉鞋还暖和,也更高一个档次,一定会更受那些东京的小郎君小娘子们欢迎。”
“千层底皮鞋?”熊壮山道:“那应该很受欢迎,我曾见镇北王穿过皮靴,不是千层底的,底子很薄,那么薄的底子也许并不如我脚上的暖和。”
“那是肯定的,你脚上的鞋底子多厚,那么薄的一层鞋底的鞋子冷气一吹就透,肯定不能如千层底的暖和。”唐寿犯难道:“可是这兽皮哪里能弄到啊?”说完忽然想到什么,狠狠瞪着熊壮山,“我告诉你,做成做不成的没关系,可不许你再去山上做那么危险的事。”
熊壮山想说没关系,独自生活这几年,他烦躁的时候就会上山打猎,根本没事,上次是意外,他只想得块好皮子。
不过知道唐寿这是关心他,熊壮山就老实的点点头。唐寿明显不放心熊壮山,心底暗暗打算看牢人,一步也不许离开他眼皮子底下,看他还怎么上山。
“咱们可以买兽皮,不过很贵。”熊壮山道:“等金锦程再来买了咱们这批牙香,咱们手里就又有钱了,到时候我去镇上铺子走走看,大不了多花些银子买张兽皮,转首做出千层底皮鞋钱就又赚回来了,并不耽误下批牙香赶制。”
“对呀,那就这么办。”
村里小娘子平时做些针线活贴补家里,好时不过一月十几文,不好时一文也拿不到。之前看家里郎君们有了活计,可以到镇上去卖糕点,心里既满足又羡慕,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如郎君一样日日给家里添些进账,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机会,一个个喜笑颜开,格外珍惜,仿佛对生活都多了些盼头。
一时间冰冷的冬日里多了春日才有的生机勃勃,小娘子走出来撞见了,第一句话就是问去熊屠户家里了吗?你今个做了几件,赚了多少钱?
如果听到对方比自己赚的多,那么饭不吃了,觉不睡了,贪黑起早的也要赶超上去。
熊家外包活计的事,没用上一上午,整个杏花村人就都知道了。村东头有一户孤寡老人,早年征战时郎君和儿子全部被送上战场,无一人生还。老太太一个人生活在杏花村无依无靠,生活十分艰辛。
乍开始没得到家人死讯时,她还有个盼头,时时刻刻守在村口盼着家里郎君和儿子们的归来,后来相继传来郎君和儿子们的死讯,剩下一个小儿子自去了战场没多久就音信全无,村里人都说是死了,老太太却从不相信。
但当熊壮山这个打了十年仗的人都回来后,老太太知道她那个小儿子是真回不来了。一时间只觉得没了路,自己就要投湖一死百了。
却在走到湖边时发现发现了一个婴儿,小婴儿被放在一个小竹篮中,身上光溜溜的,连块盖着的布都没有,躺在小竹篮中哇哇大哭,小脸蛋被晒的通红。
杏花村在小河下流,转眼就飘到老太太眼前,老太太伸手一捞,就把小婴儿捞了出来。
说来也怪,那孩子被老太太抱在怀里立刻就不哭了,老老实实的睁着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清澈的眼眸中倒映着她苍老的面孔和碧蓝的天洁白的云。那样子像极了他小儿子婴孩儿的时候。
那一刻老太太又重燃了生的希望,她觉得这就是她郎君和儿子们送给她的,不然怎能如此凑巧,不早不晚偏生在她万念俱灰,想要死的时候他就出现了。一定是她郎君和儿子们的在天之灵不让她去死,就把这孩子送到她身边。
老太太抱着孩子如同抱着稀世珍宝般抱回了家,才发现这孩子不是个小子,而是个双儿。
也难怪,自古人类就大多重男轻女,生了小子那怕吃糠咽菜也要养,生了女儿就能随手扔了,仿佛就不是亲生了般。
老太太从前也重男轻女,可经历了重重生离死别,她突然就不在乎了,只一心想要将这个孩子抚养长大。日后给他找个好人家,有郎君疼有郎君宠,平平安安地过完一生。
老太太买不起奶,知道谁家小娘子新生产了,就抱着孩子去要口奶,也不在乎对方的脸色。大多村人还是好的,知道孩子命苦,愿意给口奶喝。但时间长了,就不愿意了。这年头谁家日子都不好过,产妇吃得不好,奶水自然不足,自家娃娃尚且吃不饱,怎可能还喂别家孩子。
如此,老太太就抱着孩子去更远的村子里讨奶,实在讨不到就喂几口米汤。
日子虽然不易,孩子却活了下来,逐渐长大。到今年已经六岁了,老太太也已经五十了。
老太太姓张,村人叫她张阿婆,小双叫张盼,盼着明日更好。
现下,张阿婆牵着张盼紧张地看着唐寿,“熊夫郎,我,我也想做鞋,你看我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