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小学科学老师,叶彩有着挥之不去的印象。
科学老师和小杨老师一样也是寄宿在学校的,个头比较矮小,形色像挂在走廊墙上的欧洲伟人似的,亮铮铮的地中海的周围生长着特别茂盛的天然卷,圆框眼镜衬托得双眼更加深陷在眼窝里。说话的语气像愤怒的鸭子一样尖利又怪异,惩罚学生的手段也很特殊,手上有镊子的时候会用镊子拧小朋友的耳垂,自己还龇牙咧嘴的,像是在歇斯底里的施暴。
实际上一点都不疼。女孩子还好,只会嘻嘻傻笑;胆儿大的男子们则会无情的揭露他拙劣的表演,轻蔑的吐槽他的幼稚和滑稽,以显示自己是多么的明察秋毫。
总之这个科学老师是个很神经质的中年男人。
科学课大致是各科中最生动有趣、最易理解的科目,何况各年级的代课老师都是这个爱作怪、搅和气氛的怪咖,金狮岭小学小朋友们的科学成绩普遍在八十分以上的水平高度。
对于心里装着大人的叶彩,要是在课上听不懂、考试拿不到满分,那可就贻笑大方了。
实际上,草草看完课本上的内容,四年级上学期的所有知识点就已经全部攻克了。这种难度,大概是半颗星的自动扫荡级别,数学课也是一样。
这节课要讲的内容,叶彩也可以上台来讲。
再听一遍这些浅显的内容,还要看科学老师作怪逗乐,简直比反复听《法海你懂不爱》还要折磨人。
叶彩一边假装做笔记,一边继续写她的《诛仙》。
在讲台下第一排搞这种小动作,就像在大马路边撒尿,风险极高。所幸科学老师的目光覆盖范围一直很散,要多方取悦三个组的小朋友。假装得自然一点,被注意到的几率还是很低的。
但在这种注意力无法完全投入的状态中,写出来的文字就很散乱、很跳跃。前后逻辑不通,事物发展线索颠倒,导致下课后再认真一读,狗屁不通。
小学生大军敲打碗筷,声势浩荡的杀向食堂,唯独落下她这个郁闷的小丫头。
将刚才在科学课上写下的情节内容一行行划掉,越划越粗暴,最后划破了纸张。
呆毛沮丧的耷拉下来。
这个在纤薄的纸张上写满了用首字母和拟声词所记录的未来信息的线索、《诛仙》的情节梗概和正文的劣质草稿本,已经皱巴巴的了。
随便一个人看到,都会以为本子里是幼稚的涂鸦,哪像大文豪的记事本。
呆毛更沮丧的趴了下来。
从肚子兜里掏出那张陈旧的“2元”面额的软妹币,看着软妹币上那俩脸色发青的大妈,心情复杂。
得买个好点的本子了。万事开头,不管怎样,派头要酷。
木有钱。在这年,好点的、厚点的记事本大概五毛一个,但是家里负债累累,哪怕只花出一分,都像是在踢踹沉甸甸肩头下颤抖的腿弯。
买肯定是要买的。
有些钱必须得花。
娇娇的习题册也得赔给她一本,大概十块,到时候还是得找小杨老师拿。
好丢人。
“咕……”
拎着碗筷,没精打采的去往食堂。
端着盛了快冷了的饭菜的碗,到那棵圆柏树下踢块砖头坐下,整理好裙摆,进食。
一双破旧的球鞋挪动来一块红砖,陶桃很自然的坐在圆柏树下,坐在叶彩身旁,安静地往嘴里扒拉碗里已经吃了一小半的饭菜,就像这也是她的常用地点似的。
叶彩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也没挪动距离,面无表情的进食。
陶桃像她一样也是面无表情。
在闹哄哄的小朋友食堂外,她俩坐在空地边缘的圆柏树下,沐浴晚霞,一言不发,以同一频率和节奏挖一口饭菜、塞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相伴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