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嘉笙的心里忽然被重重戳了一下,仿佛江语和陈义晨打着一束光,找到那间破烂的草棚,一把从中拉出了自己,还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别人都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你现在掰着手指能数出五个,往后面排的话,肯定还有更多…未来会跟你分享生活的是我们,是你信任的人,是会在别人欺负你时护着你的。”
“哪怕是你理亏,我们也都是‘帮亲不帮理’。所以你何苦藏着那些你觉得不堪的事情,又怎么能觉得我们知道后会疏远你呢?”
池嘉笙垂下头,沉默了一会儿。
“我六年级的时候,我爸妈离婚了。我一直以为他们过得很幸福,从没有吵过架,做什么事儿都有商有量的,工作虽然忙,但总会抽一点时间陪我。”
“直到他们离婚,我才知道,他们之间根本从来就没有爱。双方父母的介绍下认识,逼迫下结婚,催促下生了我…说是夫妻,不如说他们只是搭伙过日子的室友罢了,好像他们是为了我,才被迫一起生活了十几年。”
“尽管他们离婚后,我爸不要我,但还是会给我生活费,说他是爱我的,不管他们怎么样,我都是他们的孩子。我于是期盼每一个节日,希望我们还能坐在一起吃个饭,见个面。”
“初一,我生日那天,我爸领了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回家。他和妈妈在客厅大声争吵,那是他们第一次吵架,或许只是我第一次听到他们吵架。我和那个跟我顶着同一个姓氏的男孩儿坐在房间里面面相觑,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接受我爸送我的‘生日惊喜’,我也不知道我妈是怎么一个人了承担这一切,前十三年,家里和睦的一切,在那天,压得我喘不上气。”
“所以我觉得,我的出生也没什么好庆祝的,不过是为了完成上一代人的遗愿,就像他们当初用来逼我妈时说的‘死不瞑目’。我出生,成了我妈在婚姻里忍气吞声的负担,也让他们俩在我面前演了十几年。”
池嘉笙说的很平静,但眼神里涌出的一捧悲伤重重砸在地上。
江语很生气,还是忍着等她说完才反驳,终于听到池嘉笙说的“但是”,她才缓了过来。
“但是,我渐渐地想明白了,我妈在不断地告诉我,大家也都在告诉我。我爸妈离婚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没有感情,就算没有我,我爸还是会想和别人组成家庭。”
“我妈说是因为我的到来,才让她索然无味的生活,有了酸甜的滋味。所以就算他们离婚了,我妈也一样爱我,我们俩一样会过得很好。”
“池子,你糊涂啊!”
江语摸摸池嘉笙的头发,眼神里的怜爱漫溢出来。
“我记得初中的时候,你和葛艾的关系很亲近,你跟我说是因为家庭的相似让你们有了隐形的纽带。你还记得葛艾爸爸打她那次吗?你会觉得葛艾的爸爸好可怕,我们得远离葛艾吗?很明显不是,你心疼葛艾,我们一起帮她出主意。怎么换到你自己这里,你就不知道了呢?还有当时葛艾妈妈再婚生下她弟弟的时候,你是怎么安慰她的,怎么到自己这里就糊涂了?笨蛋!”
“这就叫,‘驾轻就熟他人事,置若己身总不如’。”
陈义晨在一旁补充。
“我还以为你只会说‘当局者迷’,没想到这么有文化呢?”
第一次听到这又像诗句又像俗语的话,江语池嘉笙投来赞许的目光。
“我爸总结的,我搬用一下罢了。”
“叔叔文化人!”
江语和陈义晨搂住池嘉笙,思考了片刻,江语自以为提出了一个好主意。
“晨晨,反正我们寝室一直空了两张床,池子你申请一下,调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吧。”
“我也得维持一下我们班的人际关系吧。”
“反正你最后也会被调到我们班,提前过来住呗。”
“你不想搬也没事儿,我俩给你铺个床,你偶尔偷偷过来住。”
“这样好!”
悲伤的话题就应该在轻松的氛围里结束,烦心事就是要说出来才不会一直在心里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