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出去赌了?……”幼小的孩子吓得瑟瑟发抖,爬回床上等着母亲回来,用被子把自己整个包了起来。迷迷糊糊地,受了惊的唐朝在一片黑暗中睡着了。第二天,母亲已把房间收拾干净,若无其事地准备早餐。唐朝有些犹豫地走过去,环顾客厅,发现父亲已经不见了。“儿子,快来吃饭,乖。”母亲已经穿上打工店的制服,准备要去工作了。唐朝只沉默不语地盯着妈妈额头上的创口贴。“···疼吗?”唐朝问道,充满雅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妈妈的手搭在椅子上,她静了静,低头用一个母亲的眼神看着唐朝,眼神中带着些慈爱温柔,又有些难过,那是一种复杂的、深沉的让唐朝不懂的眼神。半晌,她蹲下身来把唐朝揽进怀里,坚定地说:“妈妈不疼。儿子,你记住,爸爸只是犯了点小错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好吗?”唐朝把头埋进妈妈怀里,什么也没有说。几年如流水一般过去了。这时的唐朝已经十来岁了,正在读小学。他很沉默,话很少,一天到晚冷着脸,在班里也如同透明。一天,唐朝放学回家时看见了平时总是不在,只在喝醉时回家的父亲,正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整个潮湿的房子都乌烟瘴气的。他环视四周,发现妈妈不在家。“妈妈去哪儿了?”叼着烟的父亲神经质地哈哈一笑。“你问我她去哪儿了?嘿,我还真不知道。要我说,她现在哪里都不在,但又可能哪里都在……”他手舞足蹈,表情错乱,满是血丝的眼里有种可怖的癫狂:“我搞了一支肌松剂和一些麻药把她药倒,卖给我兄弟了。嘿,小鬼,你知道一个人全身上下的器官能卖多少钱吗?”那一瞬间,唐朝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耳边嗡嗡直响:“你这个畜生!”“小鬼,这钱我非要不可,否则,那些人会要我的命啊!她嘛,一个没读过书的好骗的女人,也就值这点价值了……”唐朝的眼前一阵阵发黑,他感觉到泪水涌了出来。他一抹眼泪,转头就跑,那一刻他只想远离这个危险的、发疯的男人。他在街上一路狂奔。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显得失真,只剩一片白噪,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他真像这样跑下去,什么都不要想,就这样一直跑到世界的尽头。巨大的愤怒和悲痛的情绪都不那么突出了,他的脑子渐渐渐一片空白,这时,一个微弱的念头浮上脑海:“我为什么还活着?”他撞开派出所的门,扑倒在地。他恍惚地感受到身边有不少双关心的手向他伸来。他一抬头,眼前一片模糊。“报案···我要报案···”警方介入调查时,他们发现唐朝的父亲已经死在了巷口的墙角,经法医鉴定出来他是被人当街打死的。唐朝后来才知道,父亲原有的一点小钱都是去世老爹的遗产,他根本赚不来钱。为了来钱快,他染上了赌瘾。为了赌博他借了不少高利贷,欠了一屁股债,只好又去赌博,然后恶性循环。他被高利贷的人追债追得实在受不了了,经“道上”的兄弟盎惑,把妻子卖去了通往海外的人体器官走私线还债。至此,唐朝再无牵挂。警方联系不到算得上唐朝监护人的亲戚长辈。再走过了一些流程,办了一些手续后,唐朝被送去了当地的一家福利院。“像那样贩卖器官的走私线,给卖器官的人的钱只是很小一部分。他们转手就把匹配的器官巨额卖给急需供体的有钱人,牟取暴利,一具人体能赚上千万美元。”唐朝说道。哪怕过去了这么久,想起了他的母亲,他的心仍会隐隐作痛。之后的事情再不必多说。唐朝进入了福利院,开始努力读书,挣奖学金,并不是有什么目标和理想,只是因为想像个正常人一样走完这套流程罢了。读完大学后他顺手考了个研,做了点课题,正准备去考公混个工作来做,被国家的人盯上了,后来就身无牵挂地加入了地下研究部门。唐朝学的是生物专业。他加入地下后,便参与了器官克隆的研究。他也带着点天真的想法,希望有朝一日,器官克隆普及,市场价格压低,那些沟通海外的器官贩卖走私线,那些黑暗的资本,也能不攻自破了吧。曾经,一支肌松剂断送了母亲的性命。他拿着这支针剂,不仅是为了防身,更是为了像纪念物一样提醒自己,他还有活着的意义。程一一直没有出声,只在静静地听着。这时,他才终于轻轻出声道:“《渔夫和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