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图绷紧嘴角,但它却在上扬。少年无声地向露台,缓慢地一步一步走去。他的长刀离鞘,拎在手中。风将纱帘鼓起。它起,又落。少女的身影在纱帘交错间,显露出来,视线没有了阻挡。阿奇尔清晰地看到她乌黑柔然的长发,白皙的皮肤,墨绿长裙勾勒得曲线。……还有她修长洁白的脖颈,上面零落分布的斑驳暗红,是吮吸留下的吻痕。这个少年龙裔艰难地停住。美丽诱人,又可怖骇人。他原本费解葛利沃夫难道体会不到和他一样恐惧的感受吗。此刻他却完全能够理解。葛利沃夫与阿奇尔都是没有归宿的,流浪的疯子。他们一定会被能够杀死自己,充满危险,却又惑人布满毒液的花吸引。情绪波动让阿奇尔的龙裔魔法微动。在极力缩小存在后,这薄弱的气息难以辨认。少女感受到,自然地坐起身回望。“葛利沃夫?”……风止。纱帘层层,在落下的最后一瞬间。狭小的缝隙,仅能穿过一只视线。阿奇尔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与她的视线撞上。仿佛时间都停滞。她柔软的表情,与纱帘一同缓缓下落,恢复平静。面容失去喜怒,冷漠的异类感油然而生。纱帘闭合。他在最后一刻恍惚见到的是一只赤金色的竖瞳。细针一样的针瞳骤然收缩将他锁定。他忽然回想起海伦娜随意间的话语。她说,人类最初创造的神明,没有慈爱,只有残暴与冷漠。因为越是这样,人类越会被神与人之间无力的距离感吸引。神明掌控可怖的伟力,却视人为虫蚁。这只会让人更加狂热,更加卑渺。很快。阿奇尔意识到这股不断塌陷的渺小感,不是凭空臆想。他是真切地在感知上体会到面前存在的庞大。她毫不遏制,任由骇人的魔法弥漫,高压将这片区域笼罩。高温扭曲眼前的视线。属于巨龙的魔法将一切都挤压到失去规则。空间变暗,光线被折碎。洁白的小手在纱帘中露出。少女拨开轻纱,走了出来。阿奇尔残缺的龙裔魔法全然无力抵抗。他像被虎盯上的羊,嗅到天敌的气息之时,就代表早已失去逃脱的机会。龙焰缠绕上他。留下土色的灼烧痕迹。他听到少女的声音。“就这样吗。”她笑了笑。“海伦娜觉得你能替代他?”巨龙看着阿奇尔,神色淡漠。他的身上有女巫的魔法,偷来的血终究难以为继。女巫用魔法维持着血脉的流动,让他活动自如。她微微轻叹,“……到底是瞧不起巨龙,还是瞧不起龙裔呢。”赤金竖瞳的魔法将他慑住,不得动弹。她的手握住这个龙裔的脖颈,慢慢收紧。黑烟在指尖漫延。他的肌肤开始碳化变黑。死亡如此之近。阿奇尔喉中艰难地发出咯咯挤压的声音。“倪克斯。”他听到葛利沃夫的声音。少女停下,用冰冷的针瞳望向佣兵。房间内一片死寂。僵持许久之后。她的手松开。阿奇尔之后的事情完全记不清了。他完全将身体交给求生的本能意识,从窗边翻逃出去。葛利沃夫站在门边。他静静地望向少女。她还没有恢复平静,被激怒的竖瞳像燃烧的火焰。他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让她放阿奇尔离开。这完全是一瞬间的念头——他不想再按计划慢慢来了。他见到了阿奇尔的眼神,那里面充满了疯执,恐惧……以及痴迷。这太过熟悉。佣兵曾无数次在自己映出的脸庞中见到过。他知道没有人能抵抗这种感受。阿奇尔就像一个更年轻的自己。……那么葛利沃夫。你自己呢。佣兵慢慢靠近她。他低声为她解释。他原本的打算,以及一瞬间的考虑。比如他原想借阿奇尔之口,让女巫认为与龙裔待在一起的女孩,当然不可能与巨龙有关系。比如他让梅蒂拉注意女巫的动向。比如……就这样让放任阿奇尔将一切消息传递给女巫。海伦娜得不到巨龙的消息,也找不到龙裔。阿奇尔其实就是一只饵。他可以寻找倪克斯,可以引出龙裔,也可以引出巨龙。疯狂又残缺的血脉会让他轻易被危险吸引。正常的虫会在枝叶的阴影中行动。而残缺被寄生的虫会生出鲜艳的花纹,在阳光下吸引天敌被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