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近来遇上了一桩难事,陛下为我赐了一桩婚,女子乃是宗室之女,容貌美丽,性情温雅,确是良配。”此事阿雪刚才已听了个大概,想不到过了一百年,自己那位父帝还心心念念此事,实在是老套。念及当年那位父帝还打过自己的主意,想将自己赐婚给此人。阿雪眼中情不自禁的流露出一丝不耐。顾玄策看在眼里,心中微奇。一向无喜无怒的佛子今日是怎么了?难道是听自己说这些男婚女嫁烦了?也是,他是何等超凡脱俗之人,自然不关心普通男女情爱。心中对佛子暗道一声抱歉,顾玄策继续道:“这在旁人看来是一桩再美好不过的婚事,又是陛下御口钦赐,拒绝不得。”“可玄策心中,不愿成婚。”“陛下最近对我已渐生忌惮,若我强硬拒婚,恐怕会遭来陛下猜忌。佛子慧心明智,可否指点一二。”这种事情,你问佛子合适吗?阿雪本来不欲多管,这不符合他超然于外的人设。但是就在这个刹那,他突然灵光一闪。咒术既然无用,那不如就换一种方式报仇。看顾玄策这副模样,已对自己十分信任,那不如就……正好,娘亲的仇,他还准备找魔帝报呢。这不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能让他们狗咬狗吗?心念急转,阿雪问道:“将军不愿成婚,可是已有心上人。”“那倒没有。”顾玄策矢口否认,但又情不自禁的看了眼前气质淡然的佛子一眼。耳朵微微红了。不不不,自己在想什么。这位是佛子,怎堪亵渎。“既然不是已有心上人,将军刚才也说,那位女子贤良淑德,端庄大方,乃是良配。”“如此将军依然不愿,那就说明……”“将军不愿的,不是婚事,而是命运。”他用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看着顾玄策,淡淡道:“将军所愤怒的,所厌恶的,是自己的命运由人所决,操于他手。”“既如此,将军何不造反?”顾玄策:“?!!”那么好看顾玄策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不可思议的问:“您说什么?”说什么呢?这还是那个超然世外的佛子吗?佛子一点没有自己人设崩了的自觉,淡淡道:“佛语云,一即一切,一切即一,去来自由,通行无滞。权法当通机巧善变,不强权迫人,不以势凌人,方为大自由法。”顾玄策(老人迷茫脸):“……佛子的意思是?”见他愚钝,佛子只能跟他说白话:“人之自由乃天赐,不受强权束缚,不受威凌剥夺。将军的道侣,该由将军所抉。魔帝此举,乃自恃身份权势,欲以己欲凌驾众生之上,当权者如此,是众生之祸。将军修行百年,道法高深,难道仅因一腔愚忠,便要坐视不理,甚至听之任之吗?”顾玄策总算是听明白了,这佛子在这儿怂恿他造反呢。并且说起来一套一套的,理直气壮,仿佛占据了道德制高点。但顾玄策心里明白,这些什么理由都是假的,就凭魔帝给他赐婚一事就扯出什么危害天下百姓,仿佛他不揭竿而起,反抗暴君就是自私懦弱。他嘴角抽了抽,感觉今日才算第一次认识眼前之人。苦笑一声“何至于此。”佛子看他一眼,眼神明晰睿智:“权乃主也,不取弗安。”不取弗安!他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顾玄策却仿佛被天外雷霆劈中了一般,久久难以回神。眼神剧烈变化数次。最后化为一丝浅淡笑意:“佛子一言,振聋发聩,玄策明白了。”他看佛子的目光仿佛多了些什么:“过去玄策只知道佛子佛法高深,性情高洁,超然出尘。今日与您一叙,才知您高瞻远瞩、智慧如海,玄策远远不及也。”呵呵。佛子在心中冷笑。什么智慧如海,不就是这老小子早就想要造反,但是想又当由立,所以一筹莫展。自己的话说到他心里去了,有梵音宗佛子给他背书,他就不至于遭太多唾弃。装什么啊?在心里将顾玄策鄙夷了一通,佛子道:“既然将军有所悟,那小僧就不打扰了。”他正欲起身离开,突然被人拉住了。阿雪回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多出的那一只手。顾玄策自知冒犯,连忙收回手去。“佛子莫走,玄策还有许多事想向您请教一二。”还有啥好问的?阿雪莫名其妙的看向他,正好捕捉到他眼底划过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憧憬。对自己的。这不是小月看自己的眼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