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慕容巧晴再过来时,叶宵磊看起来是被她的敲门声从床上硬拉下来的,他的头发乱蓬蓬的,脸色通红,额上涔着豆粒大的汗珠,似乎不太对劲。
她忍不住伸手触了下他的额头,烫得像火一样。她连忙跑回房拿来感冒药,又让服务生送来冰块为他降温。
“先吃药,然后躺下来,把冰块敷在额头上。”她命令似的说,这家伙,难怪照顾不好乐乐,根本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嘛。
“我没事,只是感冒而已。”叶宵磊把药和冰块放到了桌上。
“发烧可是硬扛不过去的。”她把水递给了他,“乐乐可是把你交给我了,所以你得听我的。”
她噘长了嘴,一副固执和不满的模样,他无可奈何,只有乖乖听话。
吃完药,他躺了下来,不一会儿,似乎就睡着了,她坐了半晌,见他搁在沙发上的衣服还是湿的,便想拿去烘干,拧起西装时,一张白色卡片从口袋里掉落出来。
小心翼翼的拾起,见卡片上写着一行隽秀的字:哥哥、嫂嫂、乐乐、宵磊和我要永远在一起快乐的生活!
把卡片翻过来,才发现是张照片,一张微微泛黄的旧照片。上面有一对情侣,女子很美很美,就像一株初绽放的海棠花,而搂着她的男子,慕容巧晴认出来了,是叶宵磊。他笑得好开心,好灿烂,她的心微微一颤,原来他是会笑的。
他们身旁还有一对夫妇,怀里抱着一个未满周岁的孩子。
这个孩子应该是乐乐吧?卡片后面有她的名字。可是,为什么抱着她的不是宵磊和那个女子?
她困惑的扬起眸子,望向床头,正触上叶宵磊晶亮的眼睛。手惊惶的抖了下,照片滑落下来。
他微微抬头,目光从照片上扫过时,眉稍便蹙了起来。
“叶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我想把你的衣服拿去烘干,照片从里面掉了出来。”她慌忙捡起来,准备放回去,听到叶宵磊的虚弱声音从身后传来,“把它给我。”
暮色从玻璃窗涌进来,房内的光线昏昏暗暗的,带着种无形的压力,散播在空气中。
叶宵磊靠在床栏上,沉默的盯着手中的照片。慕容巧晴局促的站在旁边,注视着他,他的头俯得低,整张面孔都埋在了阴影里,她看不见他的神情,心里就更加忐忑了。
四周很安静,没有一点儿声音,安静的让人几欲窒息。
良久,良久,叶宵磊低沉的声音穿透了空气里的薄冰,“给我一杯白兰地。”
“你还在发烧。”她小心翼翼的回道。
他似乎没有听到,又重复了句,“给我一杯白兰地。”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走向酒柜,为他倒了一杯葡萄酒,“白兰地太烈了,喝这个吧。”
他幽幽的瞅了眼她手中的酒杯,嘴角有抹似有若无的苦笑,犹豫的接过来,仰头一饮而尽。这酸酸涩涩的味道,不痛不痒的感觉,便让他益发难受了。
他咽了下口水,把从胸口涌起的苦涩咽了下去,然后指着照片里美丽的女子,缓缓的说,“她叫熊妮,是我的女朋友。”
她微微的愣了下,他从来都没提过自己的女朋友,别墅里也从来没有她的照片。“她很漂亮。”她轻声的说。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我就爱上她了。”他沙哑的声音里夹杂着起伏的泪浪,沉默了好一会,才把手指移向照片里的另一个男人,“他叫熊江,是熊妮的哥哥,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旁边是他的妻子emily,他们是……”他噎住了,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潮湿的眼眶里,投出了一缕极为复杂的目光,含蓄而耐人寻味的在她脸上绕了一圈,仿佛在检视些什么。
她没有躲闪,静静的、迷惘的迎视着,那双纯净的眸子清澈见底,就像一汪远离尘嚣侵浊的秋湖。
室内又变得安静了,静得似乎可以听到他沉重的心跳和她轻柔的呼吸声。
半晌,他把目光移回到照片上,接上了前面的话,“他们是乐乐的父母。”他低沉而清晰的说。
她的心底掠过一阵猛烈的惊悸,乐乐竟然不是叶宵磊的孩子!
“他们……现在在哪里?”她极为小声的问了句。
叶宵磊微微动了下唇,欲言又止,一双眼睛更加迷蒙了,他掀开被子,走下了床,趔趔趄趄的走到了酒柜前,倒了一杯白兰地,一口气灌下去,那浓烈的、灼烧的酒精便像吗啡一样缓释了他的心痛。然后,他握着酒瓶和杯,转过身,倚着墙壁跌坐下来。
她奔过去,想要扶他起来,他摆了摆手,“不用管我。”
倒了杯酒,他慢慢的啜了口,把眼睛转向了窗外,雨点不停扑打在玻璃窗上,汇聚成一道道细流滑落下来,他的声音幽幽而来,涩哑的像是被雨点打碎了,“他们在天堂,把我一个人丢在了这里,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小心开车,如果我没有和熊妮说话,就不会撞上前面的卡车,就不会害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