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楼的老式电梯,三个人各站一边满脸疲惫,都没再说什么。姜莱面对着梁知予,有一次不小心和他对视,心头一揪,立马倔强地别过脸抿紧唇,抬头看电梯的数字跳动。电梯门在七楼吱吱呀呀地打开。梁知予站直身体,手在姜一南肩膀狠狠捏了几下,又面对着姜莱道了个别,“回洛杉矶注意安全,到家给我发个信息。”“嗯,谢谢小梁叔关心。”梁知予微微颔首,喉咙里挤了三个字,“不客气。”电梯门又吱吱呀呀合上,连带将他略显落寞的背影也一并隔绝在外。姜莱深吸了口气逼退眼眶的湿气,成年人世界很多事情不用点透,有一种默契叫他躲避,她撤离。姜一南在一旁喋喋不休,“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妈妈为啥住院了,不好问,最近他日子应该挺难过的。”姜莱鼻头发酸,强忍着不让伤感泛滥,“那你多关心关心他。”“他能抗,大事小事都埋在心里。”回忆在此处暂停,明明过去好几年了,牵扯出来的疼依然历历在目。姜莱噘着嘴情绪低落,对他的态度也不如早上那般亲昵。边推着他往门外走边振振有词,“睡完了你可以回去了,不要在这打扰我学习。”“姜莱”梁知予任她推搡纹丝不动,最后扯她入怀,“那时候一下子发生太多事,对不起。”姜莱耸了耸鼻子,“梁知予,我最讨厌我们俩之间的对话只剩对不起和没关系。”第六周(1)纱网姜莱任他安静地抱了很久。好奇怪,明明是和同一个人,为什么和他拥抱亲吻做爱都会有不同的心跳频率。床笫之间的亲密在激素加持下放大了动物性,血液上涌身体全凭本能驱使。而现下他们只是不含欲望的抱在一起,每一缕呼吸从空气中蔓延开来,丝绕出一层层纱网将兜兜转转的二人笼入其中。纱网薄而轻,存在感极低,似乎经不起任何力道的拉扯。可架不住年月的针线不动声色织了一圈又一圈,针脚愈发细密,不留缝隙。胃小声提醒自己的存在。咕噜咕噜,一下又一下,坚持不懈。姜莱不好意思地推开他,“我饿了,要不要出去吃饭?”梁知予踱向厨房,查看了一下冰箱的存货;不算太空,至少还剩半打鸡蛋和半罐牛奶;却也不够烧一顿两人份的午餐。“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他翻出手机备忘录,记录起需要购置的食材:葱姜蒜是基本,老抽瓶已空,还缺蚝油和鸡精。姜莱对着那长串列表忍不住拧眉,“我这个夏天很少在家呆,买太多囤着没必要。”梁知予睇她一眼,嗯了一声,清单内容一项未减,甚至还加了盒猕猴桃,“猕猴桃不容易坏,你没事多吃点水果”,说话间他已出了门,身后落下一声清脆的关门声,嘎嗒。梁知予动作很快,一来一回不过四十分钟;提着的满当当两个大纸袋里除了备忘录记着的,还有牛奶,燕麦奶和咖啡豆,以及半打巧克力可颂和两罐ipa。“怎么买这么多?”姜莱皱着眉,看到酒心里忍不住打鼓,“大白天买酒干嘛”,多误事。他压根没往别处想,回答的一本正经,“想给你做个蒜香排骨”,突然顿住,凑到她耳边低语,“你是不是馋肉了那么爱咬人?”姜莱撇过脸避开他的气息,乱说。一个人住的缘故,只有在兴致极高的时候,姜莱才会下厨做一份复杂费时的中餐。刚来美国时她总爱嘲笑白人吃食单一乏味,无论是蔬菜沙拉还是鸡肉三明治,冷柜里拿出来直接啃,冰冰凉凉毫无锅气,更不指望能勾起人的食欲。而随着她越来越忙于学业,也逐渐对白人在食物上的不挑剔和懒惰产生了同理心。舌头一旦习惯了清淡寡味,人对食物的要求也日渐降低。可当偶尔某一天走在路上,不知道哪家传出来的咖喱香气扑鼻,姜莱食念一动,突然很想念小时候在楼下玩耍,家家户户抽油烟机送来的烟火气。很多时候,想家是个很漂浮的概念。脑细胞每天忙于处理琐屑繁杂,很难时刻调动思乡情绪。而此刻,当她俯下身手肘撑着中岛,昂着下巴欣赏梁知予认真和砧板上那块猪肋排较劲的模样时,鼻尖似乎能嗅到蒜香,耳边响起一家人坐在长条木桌前的欢声笑语。梁知予掀起眼皮,鼻腔里轻嗤一笑,“很快就好,你去沙发上坐着等吧。”姜莱摇摇头,直起身眸光一闪,“要不要我帮你?”有点遗憾,梁知予至今没尝过她的手艺。她翻着纸袋,找到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放在掌心掂了掂重量;一磅,不多不少,正好可以炖一锅红烧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