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越说,柳氏脸上、眼底的笑容和满意就越加浓郁,这个孩子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教导,也果然还是像往常一般的聪敏。
出事之前,她是一个晶莹剔透,毫无恶念的丫头,天性善良叫她对各种恶念和恶事退避三舍。她见她如此性子,过得也十分舒心,就不忍心用府中这些污糟事情去染了她纯洁的心灵。那个时候的她,十分自信以自己的能力,能够保护得了孙女儿不受到任何的伤害,也确信自己可以为她安排好一个平顺惬意的人生,只要她一生都保持着原本的性子和心态。
于是她刻意的将一切的丑恶与她远远的隔离,全心全意的保护着她。可没想到,她却将她保护的太好了,让她以为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好人。只一个错眼之下,就叫她被那畜生给彻底的毁了。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开始后悔,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连她自己都在一个不察之下,着了那老虔婆的道,又怎么保证得了孙女儿一生的幸福呢?
经历此事,她也彻底的想明白了:不管是谁,最后,能够依靠也能够靠得住的,永远都只有他自己而已。
世事本就十分艰难,更何况绣儿还是如今这样的一个境况,她倒是能够继续保护她,将来也或可给她安排一个好的归宿,可到底,日子需要她自己去过,幸福需要她自己去经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趁着她还在的时候,教会她如何去经营自己的生活。
好在这孩子经了此时之后,也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般,对她的教导丝毫不排斥,反而学的十分努力。她是真的感到很欣慰啊!
柳氏面带温柔的笑,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锦绣的后脑勺,点头回道:“绣儿猜的没有错,咱们家那位舅老太爷,确确实实就是江湖中人称毒医的药谷谷主。”
得到了确认之后,一下子仿佛好多的谜题都有了解答,前世为何府中会几次三番的出现毒医的毒,连她这个除了诗书琴棋万事都不管不理的都能够轻易的闻出来“甜梦香”的味道。当初她就应该能猜到才对,可惜那个时候,她根本不关心府中的事宜,对常常出入老太太的福熙堂的舅老太爷根本就没多少印象。临死的时候,还以为她真的是花了大价钱,在外面去买的毒药呢。
当然,更为重要的一点是,祖母所中的毒。
她隐在广袖中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恨恨的问:“那祖母中的毒,是老太太下的?”前世,是不是她就是死在了老太太下的毒手中?听丫鬟婆子们的议论,祖母对老太太可是一直恭谨有加的,老太太和叔祖母婆媳两喜欢银子,祖母便只当看戏一般,放任她们想着法儿的从她手中抠钱,有时候还主动的给她们制造机会变着法子的将银子送上一些。
为何她要下这么毒的手?
难道,为的是她被叔祖奸|污的事情?因为祖母坚持上大理寺作证,坚持给叔祖判了刑,叫爱子心切的老太太怀恨在心?
可上辈子,她失去了记忆,根本就没将这事情闹出来,为何祖母一样被毒死了?
解了一个谜题,还有更多更大的谜题在后面等着,锦绣不由皱起眉头,有些纠结。
柳氏见她如此表情,还以为她是接受不了她被老太太下毒的这个事实,被打击到了,又或者是担忧她再次中毒,便宽慰她道:“是不是老太太还不确定,不过绣儿不必担忧,祖母有了防备,再不会被人伤到了。”
锦绣听了这话,却认为她是担心她又对府中人生了恨意,要报复她们,才替老太太遮遮掩掩,便有些不悦的反驳:“那位舅老太爷来府中的时候,自来就是直接去福熙堂,从不在别处逗留了。况且除了老太太和祖父叔祖三人,他是连话都不屑于与府中其余人等说上一句的。叔祖被流放燕北之地,早早就押送了出去,祖父从来不管后宅之事,而且他根本不可能害祖母,唯一可能的就是老太太,祖母何必为她遮掩,没看见现在她都准备直接撕破脸了么?”
柳氏露出一个苦笑,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自嘲的道:“咱们都知道是她又能如何?莫说没有任何的证据,即便是有了证据,她也依然是诰封的一品老夫人,是我的婆母。一个孝字,足以叫我无计可施。你祖父又是个愚孝的,他不会站在我们这边的。绣儿,不管做任何事情,都不能操之过急。祖母知道你心中有恨有怨,也并没有阻止你报仇,可咱们得一步一步的来,你明白吗?”她敦敦的教诲,满含着期待,叫锦绣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愧疚来。
她一直在恶意的猜测她,以为在她的心中,更重要的是余府,是她的丈夫、儿子和孙子。毕竟有个萧氏的榜样在前面,锦绣对于她们这些为人|妻为人母的已经不抱太大的期望了。可没想到,她话中的意思,是不阻拦她对余家的人报复?
这可能吗?
还是她只是在故意的试探,因为昨晚她没有正面的回答应承她?
可不管如何,她此刻眼中透露出来的关心和担忧却没有丝毫的作假,这一点,她看的十分明白。
那么,就当她都是真心的吧!锦绣心中喟叹,挨着她的胳膊蹭了蹭,柔顺的回道:“祖母,我明白了。”
她乖巧听话的模样,叫柳氏的心顿时软成了一滩水,这么好的孩子,老天怎么就叫她经受了此等折磨?她明明可以有大好的前途,光明的未来的,她曾经做好的准备和铺就的道路,足以将她拱上“长安城第一才女”的宝座,可如今,她却只能满怀着期望提一提学堂二字了。想到此,她心中的恨再一次忍不住从眼中迸射出来,却很快掩了去,只带着点儿蛊惑的朝锦绣问道:“方才提到学堂,绣儿已是两个多月没去了,可是还想再回去完成学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