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自的咬着牙,将心中的戾气完全的压制下去,余锦纾眼中泪水盈眶,微微的抬起头,露出纤细白皙的脖子,微泣着喊道:“二妹妹,我……”一开口,就哽咽委屈的说不话来。
“你凭什么保证?”见到妹妹如此模样,一直缩在一旁假装自己并不存在的余元安再也无法作壁上观,挺身而出将余锦纾搂在怀中安慰,抬起头望着锦绣质问道:“二妹妹,你凭什么保证只要纾儿愿意以身代之,祖母就能够平安无事?难道那场大火并非来自‘福运灯’,乃是受你控制么?”言语咄咄逼人,可神色间,却露出一股浓浓的失落和迷茫。
从锦绣被污之后,他三番两次的前来和悦轩探望示好,并打着替祖父祖母赔罪的名头,竭尽所能的寻找各式锦绣喜爱的物件送来,就是希望能够借此机会,得到伯祖母和二妹妹的好感,将来多一分保障。
可如今,为了妹妹,他也只能放弃这个想法了。
想想他身为余府二房的长子嫡孙,却要如此低三下四的去讨好堂弟堂妹,真的挺可悲的。
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幼年丧母,继母狠毒,父祖荒唐,祖母虽疼爱他,可她更爱的是银子。从小到大,他一直都知道在这个世界,与他最亲的人就是唯一的同胞妹妹,他将她护在自己柔弱的羽翼之下已经成了习惯,讨好堂弟堂妹并借以讨好伯祖父伯祖母,为的也是将来妹妹的生活能够得以保障,不至于被继母随便配了人。
可今日,堂妹竟是要妹妹去死,他哪里还能忍得住。
“我余锦绣何曾说过妄语?”锦绣挑眉,丝毫不因余元安语中所带的挑拨和明指生气,反笑着道,“堂兄其实不必如此着急,可不是我想诳堂姐去送死,我只是告诉你们一个拯救叔祖母的方法而已。一炷香内,与叔祖母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只要有一个愿意以命相代,她便可免了上天的惩罚。你们这里,一、二、三……九、十,十个人,只要有一个人愿意付出生命,叔祖母就能活下来。你愿意么?你愿意么?还是你愿意?”调皮的指尖,一个一个的朝场中的人指去,一边指指点点,还一边促狭的笑问。
谁愿意?
不管是余瑞环三兄弟,还是下面的余元安并三个庶出的弟弟及余锦纾,包括死死将不知事的儿子紧紧搂在怀中,生怕被人抢走了送进火场的瞿氏梁氏,或转头或低头,无一不回避着锦绣的眼神和手指,极力的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显而易见,古氏的儿孙,没有一个人愿意代替她去死。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他们选择了保全自己,牺牲她。
前世因为锦绣的提醒躲过一劫,直到锦绣离世都依然健在的古氏,在锦绣的不作为下,在她嫡亲的儿孙们的默认下,享年五十六岁,与世长辞,尸骨无存。
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锦绣原本想要看热闹的兴致勃勃突然之间就消散了去,心中颇有些凄然的感觉。
生儿育女,并将他们拉扯长大,到底有什么意义?古氏一生谋划钻营,甚至不惜将自己的颜面踩在脚底下,毫不顾忌的从嫂子侄媳妇手中争权夺利,盘剥银钱,一心为的全是她的三个儿子,可到头来,他们却如此轻易的就放弃了她。
何苦来哉?
“看,不是我不放过她,是你们不想救她!”锦绣一摊手掌,语中丝毫不掩鄙夷的味道,下了逐客令,“今儿阎王爷只到余家收一人,你们既不愿意代替,那就下次请早!天不早了,各位请回吧!”
她这话一落,被伤心、痛苦、自责、怨愤,还有打从心底舒了一口气的轻松等各种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感情折磨得不堪忍受的众人,互相搀扶着,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离开了和悦轩。连她话中加重了语气说出的“下次请早”这般带有预言性质的词语,都没有注意到。
远处牡丹园大火的“吡啵”声和仆从们救火的杂乱吵嚷声依旧不曾停歇的传来,可少了二房一大群人的和悦轩里,却显得格外的静谧。
安慰了几句先是被大火惊吓,又遭余瑞琳掐摔的白雾,看着白露送了她回房去擦药歇息,锦绣便兴味索然的枯坐在太师椅上,神色微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为锦绣换了一盏热茶,素来性子最是爽利不过的白霏再憋不住,开口问道:“小姐,若是有人愿意去代替二太太,二太太真的能够平安无事的从火里走出来吗?”
锦绣“呵……”一声笑出来,并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你觉得他们中谁有可能会愿意?”
白霏思索了一会儿,方才恍然大悟的摇了摇头。
“是啊!没有一个人会愿意,哪怕只是犹豫一下,都不会有。”锦绣讽刺的笑着,“余家人骨子里都是自私的,这是余家祖先和老太太留给后辈们的光荣传统。所谓的孝顺,不过是建立在不损己身利益的基础上而已。我们那位余丞相孝顺老太太吧!孝子之名可是传遍了大江南北的。可你瞧瞧,当初他可以毫不顾忌我和祖母的感受,只因老太太病倒就想尽了方法叫那畜生免了死刑,可现如今老太太为了能够让余定贺重回长安城以死相逼,他有没有真的去奔走努力?老太太当初想要给祖母下毒就下毒,他丝毫不管,反而眼睁睁的看着结发之妻受尽痛苦和折磨,可如今却为何对我百般护持,与老太太大吵?他当日可以牺牲我和祖母,是因为那个时候的我与他而言可有可无,他自然选择了孝顺,保全亲兄弟。可他因食用那‘宝贝’而名扬长安,又岂会再容忍那让他胜败身败名裂的人踏入长安城一步?如今的我,身系余家命脉,又掌握着所有人的命运,对余家对他至关重要,他又哪里顾得上老太太是否高兴?余家,何人不如此?我亦同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