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已经稳稳的停在了路边。
“祖母!”如梅瞪大了眼睛,十分不高兴的看着安平长公主。嘟着嘴死死的拽着锦绣的胳膊不松手。
“放开她,叫她回去罢!”安平长公主轻轻叹气,摆了摆手,示意锦绣可以下车离开了。
如梅却依旧死拽着她不肯放手。
她的好友,她的妹妹,在余家已经是受尽了委屈。以前没人保护她,她只能如此生受着,可如今有了她和祖母可以帮她撑腰,为何还要回去受那无谓之人的指使?像余锦纾那种连自家姐妹都算计陷害的人,像她那样贪得无厌的人,只是让她在及笄礼上丢一丢人,已经算是便宜她了。
“如梅姐姐,过了明日,我再去云雾山庄找你,可好?”锦绣笑着摇了摇她的胳膊,脸颊在她肩膀上轻轻的蹭着,撒娇着道。
“不好!”如梅斩钉截铁的拒绝,坚决不吃她这一套,反而将她拽得更紧了些,鼓着眼睛挑着眉毛,一副‘我就是不放手,你能奈我何’的无赖模样,简直是叫人哭笑不得。
锦绣还想要再劝她,安平长公主却突然出声突兀的问:“绣儿,父母偏心,祖父利用,叔婶算计,堂姐欺辱,承受了那么多,你怨不怨?恨不恨?”
锦绣有一瞬间的怔楞,稍即抿唇一笑,道:“我也曾怨过、恨过,可是怨恨又有何用?不痛不痒,也伤不到他们一丝一毫。如今我不怨不恨,只将所有该还的都一一还回去了。想来,怕是他们对我,会更怨、更恨一些吧!”
“那么,你那般坚决的拒绝一个几乎是将你当成了全世界的皇长孙,可是因为你若嫁了他,你的父兄侄儿,就再无立身朝堂的资格?相比于你自己的幸福,在你的心里,其实还是你的父兄,你余家的前程更重要一些吗?”这古代的大家女子果然都被教养的以娘家为重,即便是像锦绣这般被家中放弃的,却还是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下意识的将娘家的利益放在最前面的。
有时候光是想想,安平都替她们累得慌,也替他们亏的慌。
“你,你说什么?”锦绣猛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安平长公主平静无波的脸,张口结舌,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安平长公主这样一句像是闲话家常一般的问题,却仿若一记重雷,在她的耳旁震彻?有一瞬间,锦绣觉得自己好像是幻听了,她的声音是那么的遥远,遥远到她一点儿也听不真切。恍惚到,她以为对方,根本未曾开过口一样。
可心中却是擂鼓一样的跳动,噗通、噗通的像是快要从身体里窜出来的感觉,是那样的清晰明了。
“那么,你那般坚决的拒绝一个几乎是将你当成了全世界的皇长孙,可是因为你若嫁了他,你的父兄侄儿,就再无立身朝堂的资格?相比于你自己的幸福,在你的心里,其实还是你的父兄,你余家的前程更重要一些吗?”安平长公主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重复了她方才问出的问题。
这一次,不再是漫不经心,也不再是随意闲淡,却是直立脊背、正襟危坐,声声叩问人心。
锦绣却仿若魔怔一般,几句短短的话语,几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得词句,就那么一遍又一遍的在脑中晃动着。她好似抓住了什么,又好似什么也没有抓住,神情茫然,身体不由自主的轻微颤抖着。
“绣儿,你怎么了?”看她这般茫然失措的模样,如梅焦急万分,心疼不已之余,又有些莫名的悲愤。
锦绣短短十数年的人生中,可谓是受苦良多,而给她这些磨难的,却又偏偏都是她嫡嫡亲的长辈们。可她竟然要放弃她好不容易才能够得到的幸福,就因为对方是皇室第三代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若是她真的嫁给了他,她的长辈们就不得不失去担任朝堂四品以上实职的机会。
今日家中初见皇长孙,如梅就敏感的察觉到他对锦绣的关注,她还以为,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妹妹,终于是苦尽甘来了。却没想过,余家的那些个老爷少爷们,会不会乐意她嫁入皇家。
果然她还是太嫩了些,没有祖母看得深远。
为了锦绣妹妹将来的幸福,她一定要好好的求一求祖母,想法子帮一帮她才行。
想到这里,如梅也不强求锦绣今日一定要跟她一起去云雾山庄了。她得空出时间,求了祖母想法子,然后好好安排好,再叫她来。
于是,她终于松开了锦绣的手,别扭的妥协道,“好了,我今天就先放你回去,不过你得答应我,余锦纾的及笄礼一结束,就赶紧来云雾山庄找我哦!”
如梅本不是善于隐藏心事的人,几乎心里一有什么想法,脸上就全都表露出来了。换做往日,锦绣只需一眼就能看穿她。
然而此时此刻,她的脑海中几乎全被安平长公主那一席问话给塞得满满的了,又哪里还有心思去顾及什么乐不乐意参加及笄礼。如梅突然改变的态度,更是丝毫都未曾引起她的注意,也就注定了,她没办法去改变接下来会发生的变故了。
原来自己做了那么多,在旁人的眼中,却依然还是在偏向着自家吗?那么长安城中的那些安排,会不会引起什么无法掌控的变故呢?
要好好想想,仔细想想。从头到尾理个头绪出来才行。
翌日,天气出奇的好。
然而,和煦的暖风轻轻拂动之时,院中梧桐树间或的飘落下来几片红叶,也叫难得的好天气,增加了几分仿若秋冬时的萧索和凄清。正如既骄傲又有着深深自卑的余锦纾,面对着自己冷清到如此地步的及笄礼,面上难掩的失望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