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常玉这边自己不说,总有人为她打抱不平!那位重阳先生郭汝之来到了林阳县,自然要先上闲花庄。原本聂屏书是好酒好菜备着的,同沈家云在厨房忙碌了一上午。没成想,见到郭汝之的马车停下来,还未见着这位远近闻名的重阳先生郭汝之下车,就先听到了他的声音:“我当是什么风水宝地,你撇下京中的一切也要回来呢!如今瞧着,这院子也太小了吧?你就让常姑娘住在这种庄子里?沈江屿,我只怕是你又要招惹是非了吧?”
原本还笑意盈盈站在门口的聂屏书,便垮了脸了。说好的郭汝之是当世大家,是个考了状元都不愿入朝为官的清流呢?就这么看不起他们闲花庄?虽还未见到郭汝之,但聂屏书已经觉得,这个男人的声音可真难听,和鸭子叫一样!沈江屿站在聂屏书的身前,平日里瞧着对谁都是冷脸,可郭汝之这么说了,他的脸色竟半点儿没有变化,还亲自上前将郭汝之从马车上扶了下来。聂屏书这才看清郭汝之的模样。他虽说如今是重阳先生之名,不过也就是一个普通书生的样子。穿着一身浅灰色的锦缎儒袍,身材高挑却瘦弱。都说他平时喜欢云游,可如今看他的肤色倒是十分白皙,甚至比一些闺中女子还要白上不少。若要聂屏书形容此人,大约"秀气"二字就足够。只不过……一个男人长那么秀气干嘛?聂屏书对这个郭汝之,已然没有了半点儿好感。郭汝之下车之后,站在门口,便对着这个小院子啧嘴不停:“院子是不错,可实在是让我不明,你为何要回来。我听闻常姑娘也在此?她在京中过的是何等日子,你却让她在这里吃苦?”
“进去再说。”
沈江屿却推了郭汝之一把,然后看了聂屏书一眼,发觉她眸色冰冷,也没有让郭汝之有多说话的机会。聂屏书只想着,还好是沈锦顾病好去了学堂,否则若知道沈江屿给他找了这么个先生,只怕要“吃了”沈江屿!进门之后,出于对于客人的礼貌,聂屏书还是亲自给郭汝之斟茶倒水。谁知郭汝之上下打量聂屏书,而后轻轻摇头叹息:“老沈,这位就是尊夫人了吧?常姑娘口中那位贤惠大方的女子,便是这位了?”
“有完没完啊?!”
郭汝之话音刚落,聂屏书就再也忍不住,抬头对他怒斥一声。谁都没想到,聂屏书会突然这时候说话。吓得郭汝之手中刚拿到的茶盏就抖了抖,沈江屿也是诧异地看向了聂屏书。聂屏书对郭汝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还读书人呢,说话的时候能不能过过脑子,注意一点儿别人的想法?常姑娘常姑娘,你开口闭口就是常姑娘,你那常姑娘又不在这里,轮得到你为她打抱不平吗?”
“你……你这说的什么话?!”
郭汝之却站起身来,同样对聂屏书不满:“为何要突然插嘴我与你家将军说话?”
“你从一开始就瞧不上我们这闲花庄,又何必非要屈尊降贵地过来?”
聂屏书干脆叉腰,非要和这郭汝之好生理论一番:“你们都是高高在上的人,我们不过就是个种花种树的小庄子,既入不了你的眼,你不来就是了。可你也总要知道,老百姓日日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不是每个人在京中都有金砖玉瓦的大宅子,我这院子怎么了?怎么就容不下他沈大将军住在这了?”
郭汝之张了张口,忽而发现,自己好像没法反驳聂屏书啊!聂屏书则不管不顾继续怒道:“还有,虽说如今人人都知道,沈江屿要娶常姑娘了。可到底我们还是名义上的夫妻,我还是沈夫人。你在我跟前儿开口闭口就是常姑娘,你是不把我当人看不成?还是你打心眼里,就没瞧得起我们这种人?”
她斜眼打量郭汝之:“还重阳先生,不为权势所动呢。我瞧着外头对你的那些赞誉,也大多是夸大其词了!”
聂屏书连珠炮似的怒斥,叫郭汝之都张大了嘴愣在原地。直到聂屏书说完许久,他才轻咳一声,反应了过来一般:“你……你说完了?”
“说完了!”
聂屏书放下叉腰的手,仰着头盯着郭汝之:“你还有什么要辩解?”
郭汝之站起身来,沈江屿也上前一步,挡在了郭汝之和聂屏书的眼前:“郭先生,内子为人直爽了些,并非是要与你争辩什么。”
他在解释什么?自己就是要和郭汝之争辩又如何?聂屏书是气都不打一处来。谁知郭汝之竟突然就抱拳,而后对聂屏书弓腰:“沈夫人说的是。是我思虑不周,不该如此唐突冒犯。还请沈夫人谅解,汝之以后会谨记,不会再犯。汝之也是普通百姓出身,唐突闲花庄唐突沈夫人,便是唐突了汝之的父母亲族,汝之该骂!”
等会儿,这什么情况?他这就道歉了?不是应该再和自己辩论一下吗?聂屏书是真被郭汝之这般模样给弄得不知如何了。她看了一眼沈江屿,沈江屿也仿佛松了一口气,从他们二人之中挪开了脚步。聂屏书尴尬地轻咳一声,也觉得自己刚才可能太厉害了些:“没想到先生这般……孺子可教。那没事了,我也就随口说说,先生别放在心上。我们这里粗茶淡饭,还望先生莫要见怪。”
这个郭汝之,大概还是有几分文人风骨的吧。果然接下来,郭汝之便没再提起常玉。沈锦顾下学堂回家,他又顾着和沈锦顾说话,看得出他对沈锦顾这个未来的学生似乎还算满意。晚饭是在院子里吃的,如今人多,正屋里的那个小桌子已经不能待客了。院子里西风又不知从哪儿找来了几个石头磨成了平面做桌子,被聂屏书调整顺序摆放下来,又在石缝中插了些花枝,倒显得有一种古朴之美。让郭汝之都连连赞叹:“你们这小院里,还是别有洞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