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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第1页）

与一些史学家的估计不同，吾辈认为太平天国运动爆发时，清王朝的&ldo;民心&rdo;未丧，&ldo;官心&rdo;未乱，所以国家权力尚能整合&ldo;民心&rdo;、&ldo;官心&rdo;，与少数造反的&ldo;民&rdo;摊牌较量一番。得民心转危为安，失民心中途垮台，这便是清王朝与太平天国的命运逆转。

先说说&ldo;书生&rdo;。

书生的理想，坚定而明确，即&ldo;读书做官&rdo;。说到&ldo;读书做官&rdo;，多数人归于科举制的诱惑。这只是&ldo;显因&rdo;，或一因。根子在中国的&ldo;文官政治&rdo;或&ldo;劳心者治人&rdo;。

在历史的发展中，&ldo;读书做官&rdo;是个进步，是社会文明的保障因素，是国家统一的理性条件。

到了第一次鸦片战争时代，书生们借读书而入仕的追求，仍然是精神主旋律。

太平天国的缔造者洪秀全、冯云山都是&ldo;书生&rdo;。十年寒窗，读破了经书；州府应试，跑破了鞋底，都是为了&ldo;功名&rdo;。洪秀全很有些呆劲，从道光八年（1828）至道光二十三年（1843）的十六年间，连续四次去广州参加科举考试，皆铩羽而归，一无所获。绝了功名之念后，洪秀全才弃儒教而投洋教，建起了&ldo;拜上帝会&rdo;的组织。先分庭抗礼，再扯旗造反，走到了&ldo;读书做官&rdo;的反面。

俗语谓：&ldo;秀才造反，三年不成。&rdo;洪秀全连&ldo;秀才&rdo;也没考上，却起名&ldo;秀全&rdo;，居然称孤道寡，这似乎又显示了一些&ldo;书生&rdo;功利至上、无所操守的一面。

与&ldo;造反&rdo;的&ldo;书生&rdo;相对立的，是仍然怀抱家国忠诚的&ldo;书生&rdo;。这是&ldo;书生&rdo;中的大多数。你信你的&ldo;上帝&rdo;，我忠我的&ldo;皇帝&rdo;。在&ldo;皇帝&rdo;的旗帜下，&ldo;皇帝派&rdo;的&ldo;书生&rdo;大量集结。从&ldo;书生&rdo;的分化与相互较量的角度反观所谓&ldo;农民起义&rdo;，其实是有&ldo;野心&rdo;的&ldo;书生&rdo;与有&ldo;忠心&rdo;的&ldo;书生&rdo;在进行超出个人层次的比拼。&ldo;农民&rdo;云者，&ldo;群众&rdo;云者，皆为&ldo;书生&rdo;棋局中之红兵黑卒而已。

更进一层的反思是：在认可了&ldo;群众是真正的英雄&rdo;这一宣传判定后，清醒的历史思维千万不要忘记&ldo;书生是较量的主角&rdo;。

在对太平天国的镇压中，&ldo;书生&rdo;是主角，是谋主，是儒将，是功臣，是英烈。在&ldo;考场&rdo;上得不到的东西，他们在&ldo;战场&rdo;上得到了。谁能想到，是&ldo;造反者&rdo;成全了&ldo;忠君者&rdo;呢？

非常之时，出非常之才；非常之难，发非常之策；一个老大帝国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一次用人制度的大调整，这则证明了清政权&ldo;活力&rdo;还在，&ldo;气运&rdo;不衰！

曾国藩，在改朝换代的变迁中，百年间经历了&ldo;打倒扶起来&rdo;的翻覆，是一个争议颇大的人物。近年，读书界有&ldo;曾国藩热&rdo;，曾氏大名又响彻天地间。他的&ldo;书生&rdo;本色，是很显著的。因为考虑到他的&ldo;京官&rdo;背景，暂置勿论。

第一个&ldo;立功&rdo;的&ldo;书生&rdo;，应推江忠源。

江忠源（1812‐1854），字岷樵，谥忠烈，湖南新宁人。道光十七年（1837）举人。后赴京会试，却屡试不售。好在他仪表堂堂，气冠群伦，终被考官以&ldo;大挑二等&rdo;选任县级教谕之职。倘若江忠源的家乡不在湖南新宁，倘若不是生逢乱世，江忠源或者要文章终老，寂寂一生了。

机遇出现在道光二十七年（1847）。新宁黄背峒青莲教首雷再浩聚众起事，骚扰一方。江忠源正好回乡。出于保民护乡的目的，也出于靖乱报国的信仰，江忠源组织乡民，结成团练，得数百之众。侦知敌情后，他率众突袭之，一战而胜，生擒雷再浩。&ldo;文职&rdo;而立&ldo;武功&rdo;，江忠源做出一种尝试，或树立一个榜样。这次办团练，也成了湘军建军的先声。这次立功，江忠源被授七品知县衔，奉派去浙江秀水赈灾济民，代理县政。道光二十九年（1849），江氏在秀水任上以治盗缉匪为能事，曾擒巨盗十数伙，一县大治。由此为浙江巡抚吴文镕重视，待以国士之礼，并补丽水知县。如果他一直在浙江混下去，至多是当个小&ldo;循吏&rdo;，也干不出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新机遇出现在道光三十年（1850）。道光帝崩，咸丰帝即位。曾国藩应诏荐贤，他想到了江忠源。曾、江相识，是在道光二十四年（1844）八月江氏赴京应试&ldo;大挑&rdo;中选时，介绍人是郭嵩焘。江忠源虽然科考多舛，未能进士及第，仅以&ldo;大挑二等&rdo;入围，然任侠自喜，不事绳墨，咄咄有英杰之气。曾国藩一见，即叹为奇士。江氏告辞，曾国藩向郭嵩焘评价他道：&ldo;吾生平未见如此人物也！是人必立功名于天下，然当以节义死！&rdo;&iddot;輥&iddot;輷&iddot;訛此后，曾、江多次晤面，纵论天下大势。承平日久，朝野委靡，但江忠源总以天下将乱相诫。这反让曾国藩引为同道。因而，他应诏荐贤第一个便推荐了江忠源。江忠源尚未履新职，即丁父忧回籍守制。就在这一年年底，洪秀全的&ldo;拜上帝会&rdo;结&ldo;团营&rdo;而反。

第二年、即咸丰元年（1851）春，李星沅病故军中，朝廷派赛尚阿为新的钦差大臣，督师广西。江忠源奉调赴营，听候差遣，手下是他从新宁招募训练的五百&ldo;楚勇&rdo;。当江忠源赶到广西时，太平军正固守永安。赛尚阿将前线指挥部设于永安城北，他手下的两员干将一是防堵永安北路的广西提督向荣，一是防堵永安南路的广州副都统乌兰泰。江忠源又暂隶乌兰泰麾下。乌兰泰对江忠源分外客气，在战略谋划上几乎言听计从。这是江忠源的幸运。如果说四年前镇压雷再浩是主动请缨，此次出征则是皇命有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