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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第1页）

让我等分析一下这三个口号的玄机。

&ldo;反清复明&rdo;‐‐斗争，重建旧王朝，回到昨天，即便不是倒退，&ldo;遗民&rdo;气也显得太浓重了。这口号，注定要在历史进程中趋于陈旧、落伍。

&ldo;反清灭洋&rdo;‐‐两个拳头出击，两面树敌，斗争性强了，却必然陷于两面夹击之中而无法生存。

&ldo;扶清灭洋&rdo;‐‐拉一个，打一个，保一个，反一个，放弃一贯的国内斗争目标，专力于排外；如此则有利宣传，有利生存，且有受招安、修成正果的机会。

朱红灯是个聪明人。为了&ldo;反清复明&rdo;的需要，开始他以明朝朱氏皇族自吹，得分不少；如今，再打出&ldo;扶清&rdo;的旗号，又可得到清朝皇族的赏识。翻云覆雨，左右逢源，有政治头脑，是个人物。

后人无须对朱红灯放弃&ldo;反清&rdo;大目标予以责难，由&ldo;反清&rdo;到&ldo;扶清&rdo;，即便并不表现一个老百姓的国家认同或信仰回归，最少表示了一种话语统一。可惜，朱红灯没留下关于两个口号变换的理论文章，这也使后世的政治理论家难于爬梳出义和拳的&ldo;代表&rdo;精神及理论创新。

&ldo;扶清&rdo;的口号一喊出，乐坏了山东巡抚毓贤。

毓贤（？‐1901），字佐巨，内务府正黄旗汉军。监生出身，以同知捐赀为山东知府。光绪十四年（1888）署山东曹州知府，任内&ldo;治盗不惮斩戮&rdo;‐‐以缉&ldo;盗&rdo;之名，杀&ldo;大刀会&rdo;成员二千多人，由此获&ldo;屠伯&rdo;之号。刘鹗《老残游记》中写的那位发明&ldo;站笼&rdo;的&ldo;玉大尊&rdo;玉贤，即影射此公。因为心肠硬，下手狠，毓贤官运亨通，在先后出任山东按察使、布政使、江宁将军后，于光绪二十五年（1899）三月，继李秉衡、张汝梅后，为山东巡抚。4

仇视民众，也仇视洋人，这是李秉衡与毓贤的共同点。基于这一信念，当他们发现义和拳（大刀会）斗争目标转移为&ldo;扶清灭洋&rdo;的时候，便随之调整了&ldo;以剿为主&rdo;的策略，改为&ldo;剿抚并用&rdo;或&ldo;以抚为主&rdo;。毓贤的这一招，是对义和拳的利用，也是对朝廷政策的利用。就在毓贤出任山东巡抚的前一个月、即光绪二十五年二月，皇帝下诏，申谕各省督办&ldo;团练保甲&rdo;。5中央既然有了政策，毓贤自然可以充分消化、落实这一政策。灵机一动，计上心来，毓贤开始了对义和拳的改造。

&ldo;毓贤闻其仇教也，即不问其拒捕之罪，反奖为义民，出示安抚，改其名曰义和团&rdo;。6你朱红灯不是高喊&ldo;扶清灭洋&rdo;吗，我&ldo;毓小辫&rdo;就承认你&ldo;爱国&rdo;，爱国不分先后、不分朝野嘛，只要你将义和拳的&ldo;拳&rdo;字改成&ldo;团&rdo;字，&ldo;义和团&rdo;就成了本抚院统一领导下的&ldo;团练&rdo;，就是合法的群团组织，登记在册，正常活动，官民一体，上下相安，何乐而不为？不要忘了，在打起&ldo;义和团&rdo;大旗的时候，还要高扬一面&ldo;毓&rdo;字旗，山东一家，别无分店，切记切记！

义和拳其实是一个既充满年轻人狂躁、又充满年轻人幻想的组织，&ldo;反朝廷&rdo;从来与&ldo;敬朝廷&rdo;一皮两面，能吃皇粮，谁掘草根？于是山东境内的&ldo;义和拳&rdo;纷纷打起&ldo;义和团&rdo;大旗和&ldo;毓&rdo;字号大旗。&ldo;义和拳&rdo;向&ldo;义和团&rdo;的转变，&ldo;拳匪&rdo;向&ldo;义民&rdo;的转变，朝夕完成。

官办&ldo;义和团&rdo;成了山东省的新生事物。

招安，原来是最有市场的政治交易。

不论义和团们认帐不认帐，朱红灯的领袖地位已经被毓贤取代了。离开山东之后，毓贤转任山西巡抚，他曾经不无自夸地表白：&ldo;义和团魁首有二，其一鉴帅，其一我也。&rdo;7这位&ldo;鉴帅&rdo;，即原山东巡抚、后巡阅长江水师的李秉衡。李秉衡，字鉴堂，故称。但话说回来，毓贤虽自称&ldo;义和团统领&rdo;，也只能虚统虚领；义和团既然人多势众，枪刀在手，如虎归山，如蛟潜水，又怎甘受官府约束？在毓贤担任山东巡抚的十个月内，义和团并未履行其&ldo;扶清&rdo;与&ldo;灭洋&rdo;的任务，倒是给山东的治安制造了不少麻烦。

姑以朱红灯一支义和团为例，扫描一二。

朱红灯（1850‐1899），原名守财，改占鳌、逢明，终改红灯，号天龙。山东泗水县柘沟镇宋家河人。因为他在光绪二十四年（1898）初为避水灾去了山东长清县大李庄（此庄今属齐河县）舅父刘亭水处行医谋生，且又在此拉起了义和拳，故有人又误认他为长清人。

因为朱红灯自幼练过几日拳脚，又懂些医术医道，所以在行医过程中与使枪弄棒、难免跌打损伤的义和拳们有了亲密接触。传说，朱红灯年轻时曾参加过邹县宋继明的白莲教起义，这给他参加义和拳打下了思想基础。在大李庄一扎根，朱红灯就在这里建立了他的第一个义和拳坛口。焚香拜神，叩头起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朱红灯的义和拳队伍飞快壮大。加之朱红灯又以明朝朱姓皇族后裔标榜，自然被推举为长清县的义和拳首领。当年六月，朱红灯率人攻打长清县徐家楼等地教堂，并抢掠了柴家沟、前庄、后燕等村的富户，这便引发了长清财主民团的围攻。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