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说过,李尤与玛丽安娜是同一种人。
他们自我意识过剩,是唯我主义者,他们的心中只有他们自己,他们的言行举止都贯彻着自己的意志,不为外物所动。
但是,虽然同为唯我之人,但是在具体的人格上,李尤与玛丽安娜却是不一样,甚至南辕北辙的。
毕竟,他们只是同一种人,而非同一个人,相似而非相同。
玛丽安娜犹如舞台上的主演,表演着绚丽多彩的节目,光芒万丈,吸引眼球,搏人关注。
对于玛丽安娜而言,除她之外,余子皆为配角、龙套、观众,只消乖乖履行好他们自己的职责,配合自己的表演、辅助自己的表演、烘衬自己的表演、欣赏自己的表演、赞美自己的表演,就足够了。
世界为舞台,世人为观众,自身为主角,观众沉迷痴狂之视线皆尽聚焦于吾之身!光辉于吾,掌声于吾,欢呼于吾,一切荣耀尽归于吾!
一切世人,皆为荣耀玛丽安娜之点/缀!唯一职责,只在见证玛丽安娜之辉煌!
这就是玛丽安娜,是光彩夺目的玛丽安娜,是夺人心神的玛丽安娜。
而李尤却不同,严格来说,他是与玛丽安娜相似又相反的存在。
因为,李尤的世界,不需要自己以外之人。
李尤,刻意主动地与世界保持着距离,可谓遗世而独立之人。
保持着距离,保持着旁观者的超然视角,唯我独清。
如果说世界是舞台,世事为戏剧的话,那么李尤便是安然端坐于黑暗的观众席上的评委,一边喝着可乐、嚼着爆米花,一边掏出小本本记录下这出剧目的优缺点,加以点评,评断级别。
李尤讨厌别人赐予他荣耀,相反的,他倒更喜欢赐予他人以荣耀。
这两人,一个是只爱着自己,而没了多余心思精力搭理别人;一个却是遗世独立,高高在上,俯览苍生,天壤有别,主动与人保持距离。
他们都是唯我之人,但是截然相反。
冬天到了,天寒地冻。
于是豪猪们打算聚在一起取暖。
但是豪猪的身上可是长了长刺的,靠得太近会互相刺痛,靠得太远会寒冷加身。
在不断的尝试下,豪猪们总算掌握好了距离,既不会因为太过接近而刺痛,也不会因为太过远距而寒冷。
——这就是“豪猪取暖”的故事。
“哦,这个故事……”玛丽安娜评价道,“真是可怜,”她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蠢得可怜。”
李尤沉吟的看着玛丽安娜,然后笑了出来,“是啊,的确愚蠢。”他微阖双目,掩盖了瞳中流转的金华,“彼此接近,却又彼此伤害;彼此渴望,却又彼此拒绝。”
“犹犹豫豫、婆婆妈妈、反反复复,靠近他人却拒绝开放自己,远离他人却恐惧自己孤寒——真是自作自受。”玛丽安娜嗤笑不已,随后继续抿了口茶,“何等的愚昧啊!”
要么就做,要么就不做。这种不干不脆的选择,的确惹人厌恶,并且也不是理智的选择,对于这一点,李尤也很赞同。
不过,李尤一笑,“妳否定了人类人际关系学中的分寸感。”
“所谓的‘分寸感’,本来就是人类的‘接受’与‘拒绝’之间的脆弱平衡点。”玛丽安娜摇了摇头,语气中充斥着不耐与悲伤,就如同一位看到孩子顽劣而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伟大母亲一般,“而它的存在本身,就证明了人类的愚蠢本性,不是吗?”
名为自私的保护,名为自我的安全,所以妄自尊大自以为是的人类人为的割裂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