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普霍恩车子开得很慢,避开满是泥土的路面,以免扬起尘土。每当出现通向蓄水风车或是盐洼地的叉道,他就选择通向祖尼高原的不太陡的坡地行驶。英格尔神父曾经说过,那湖就在离公路内侧56公里处,在那座平顶山丘的脚下。它是一个较小的自然干盐湖,雨季时积满各方汇集而来的水,然后逐渐干枯,直到春天里积雪溶化后再有水。要找到那湖相对来说较为容易,因为鹿啊、羚羊啊等动物的脚印会把你带到常年有水的地方。
最后,踪迹模糊不辨,消失在一架锈迹斑斑的风车前。利普霍恩来到一条浅水的小溪旁,将车停在旁边的松树丛中。
那湖就在前面不到10英里处。利普霍恩站在路边岩石堆上,举起望远镜仔细察看湖面。除了一只受伤的鹿像踩高跷似地在浅滩上跳跃,再没有任何东西在干裂的泥滩上走动。利普霍恩通过望远镜把景色有条不紊地仔细察看了一遍,先察看近处湖滩,慢慢移向远处,但什么也没有发现。
“你肯定这就是要找的那个湖吗?”苏珊娜问,“我是说,找到这神圣的湖是为了期望得到更重要的东西吧?”
利普霍恩听了很不舒服。
“托马斯、阿奎纳斯难道没教过你们白人吗?有数以千计的天使能在大头针尖上跳舞。”
“我想我没有听说过。”苏珊娜说,“我读到10年级就辍学了。”
“唔……好吧,关键是这湖水少,容纳不下许多精灵。但对我们来说,是不是考丝瓦拉瓦无关紧要,要紧的是乔治是否来这里,我们能否找到他。”
“我想他不会上这儿。”她说,语气里充满了怀疑。“为什么要来呢?你能找出理由来吗?”
“我对乔治的了解全是从别人那里听到的。”利普霍恩说,“听说他有些神秘,有些颠狂,怪僻而不可预测,听说他想成为祖尼部落的一员,想归化他们的宗教。好了,这些说法有一些是正确的。我还听说,欧内斯特是他最要好的朋友。欧内斯特担心自己因为把祖尼部落宗教的事告诉了乔治而犯了戒律,他是不该对一个尚未入教的人讲那么多的。”利普霍恩顿了一下,想象着这一切是怎样发生的。“现在,让我们假设乔治把自行车停在他与欧内斯特相约的地方,然后信步走到什么地方。当他回来时,发现车子不见了,欧内斯特也不见了。很自然的,他以为欧内斯特没有等他,错过了。但是他注意到地上有一大滩血,颜色鲜红,这使他惊恐万分。第二天他到学校寻找欧内斯特,发现他已经失踪。以上就是事情发生的经过。大家都对我说乔治有些疯癫,我们假定乔治断定欧内斯特由于犯戒律而受到了祖尼精灵的惩罚。乔治可能听到过这样的传说,有个男孩因违反教规而被祖尼武士精灵砍掉了头。也许他上这里只想请求诸神会的赦免;或者因为这里是欧内斯特的灵魂加入他祖先行列的地方。”尽管利普霍恩这么说了,但听起来有点玄乎。
“你可记得,乔治曾向你打听过祖尼精灵是否会赦免罪孽。”他说,“可记得,他曾对塞西尔说起过他得去找祖尼精灵,因为有事要交涉。”
“也许乔治是这么想的,”苏珊娜说,她低头瞥了利普霍恩一眼,随即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把袖口拉下来盖住疤痕,“他出走的理由很多。欧内斯特和他老是谈论巫婆,妖怪,魔法,幻觉之类的事。欧内斯特仅仅是谈谈而已,但对乔治来说,我认为,他会信以为真的。”
“如果他打算在这里等欧内斯特的精灵,那倒给我们提供了赶上他的好机会。他会于明天某个时候到这里,也许是黎明时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人死后灵魂要游荡5天才能到达‘亡精灵舞厅’。”利普霍恩说,“祖尼人会将死去的人在太阳的同一个轮回中埋掉。所以他们会在把欧内斯特的尸首从山地的斜坡下挖出来的同一天为他举行葬礼。在大教堂里举行简短的仪式,然后牧师和他部落里的要人都到墓穴旁参加落葬仪式。至此,整个葬礼还不算正式结束,他们要用裹尸布把5套新衣服和尸体包在一起。到了第5天,他来到这里——如果真是这里的话——通过湖滩上的守护神,正式加入诸神会,成为一名祖尼精灵。”
“所以你认为乔治明天会来这儿?””利普霍恩哈哈大笑起来。“我也不知道是否真的这么认为,还是因为我实在想不出其它的可能性。”
“也许他上这儿是想说点告别话什么的,因为我想欧内斯特是他唯一的朋友。也许他又想做点癫狂的事情来。”
“比如像自杀?”
苏珊娜用那双和自己年纪不相称的老成的眼睛看着利普霍恩。“我想他或许会做出那种事。他很想成为一名祖尼人,欧内斯特是他唯一的希望所在——要是说他有什么希望的话。当然事情还不止这些。”她用牙齿咬了咬嘴唇。“他很孤独,我想,如果怕孤独的话,那么当一个纳瓦霍人一定很难受。”
利普霍恩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他揣摩着她的话,两眼望着断断续续的草地、灌木和延伸到远处池塘对面的空寂的荒地。“是啊,”他说,“就像一只忌恨黑暗的鼹鼠。”
“你是想他会来这儿自杀?或者这是纳瓦霍人干的?”
“可能性不大,除了用酒瓶子。”利普霍恩说,“但那要比用枪来得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