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心阳看着她铁青着一张脸,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眼睛都不带眨的,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她把晓兰强行按到身后的长椅上,半嗔半笑着说
&ldo;瞧你急的,我哪里敢忘了你。今天要交接的事情多,我想把所有的都处理完了再告诉你的…&rdo;
话虽如此,她无心相瞒,可太多的事情,她也不知道如何说起。
晓兰看着她微微的叹了口气,忍不住又脱口而出
&ldo;那你说,你为什么离职?&rdo;
她看了看她,眼神落到了辽远而又空旷的某处虚空
&ldo;晓兰,我怀孕了。医生说,我目前的身体极不适合生育,可是,我想留住这个孩子,迫切的想…&rdo;
她顿了顿
&ldo;所以,今后的十个月,我没有办法留在这里继续工作,因为我可能要长久的在医院里度过…&rdo;
☆、荒谬绝伦
办完离职手续,孟心阳悬在心际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按照高主任给她的一周考虑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她现在既已决定要留住这个孩子,也该给高主任速速答复。而算算日子,斯雨也不过这几天就能回来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更为了让斯雨彻底相信她的荒谬言论,她决定,在他回来的头一天,直接搬到了冯绍辉的住处。
准确的说,这是她第二次登门。冯绍辉三居室的房子,看起来比她和斯雨共同栖居的两室一厅宽敞了很多。只是,越是宽大的空间,映衬下的形单影只,才会更让人觉的蚀心摧骨般的寂寞吧。她再一次细细的打量了一遍房间整体的布局,这座倘大的的房子,远不比他们那间充满烟火气的小窝温馨。
看着冯绍辉自顾自的的忙着收拾张罗,她再一次出言制止
&ldo;绍辉,只是随便将就一两个晚上,真的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rdo;
她素来知道斯雨的脾气,认定的人和事,在他那里基本上就很难再去改变。她自己也不确定,如果真让他看到了她千辛万苦伪装出来的&ldo;同居的事实&rdo;他是否就能如她所想,对于她肚子里的孩子就可以完全的置身事外。
冯绍辉把他此刻能想到能看到的一切尽量收拾妥贴了,才微微松了口气。他给沙发上的孟心阳倒了杯水,顺势坐在她的对面。这熟悉的一切,让她瞬间想起了那个大雨的晚上,他们也是这样对坐着,不同的是,那天她的情绪极度阴郁。而此刻的她,只剩下了孤注一掷的绝然。
&ldo;心阳,你说这样做真的可以吗?斯雨他,真的会相信吗?&rdo;
他的眼底不无担忧之色,胸腔内那颗摇摆不定的心早已让他失去了基本的判断能力。他想帮她,他的初衷是不想看到她难过,可当她向他坦言了心中那个为之震撼的决定,更需要在他的配合下演绎一场荒谬绝伦的戏码,他当时,几乎真的是被她的绝然之举震慑住了。直到现在,他的脑中也是一片混乱,说不清对与错,辨不清是与非。但是,这些都不重要,只要她觉得这样做是对的,哪怕再违心一些,他也会全力帮她实现。
&ldo;相信我,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斯雨。只是…这件事你本可以完全的置身事外,现在,把你无端的牵扯进来,斯雨对你…必然…&rdo;
&ldo;必然恨之入骨…&rdo;
他当然知道
&ldo;只要能帮到你,只要如你所愿,能帮你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只要…&rdo;
只要能看到她幸福,他还有什么是不能替她去做的。他长舒一口气
&ldo;心阳,别想那么多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只是希望今天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rdo;
&ldo;我知道,我知道…绍辉,谢谢你。虽然…听起来那么…那么…微不足道…但还是谢谢你…&rdo;
她眼中噙着泪水,却在心中不止一次的对自己说,孟心阳你一定要坚强,为了斯雨,为了肚子里你们共同的骨血,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伦敦机场,斯雨在上飞机之前,最后一次拨通了孟心阳的电话。这些天,他忧心忡忡,一边是昼夜不停呕心沥血想要赶紧结束的工作,一边是她仓惶敷衍背后的闪烁其词,他不知道,他离开的这些日子以来,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无从预料无从感知。但是,那无时无刻不再缠绕着他的不安情绪,仿佛在隐隐预示着什么。他迫切的想要站在她的面前,想要透彻的了解一切,想要奋不顾身的将她拥入怀中。
然而,电话被接起的刹那,令他感到意外万分的是那端的人并不是他千思万唤的孟心阳,而是让他膛目结舌的冯绍辉。
&ldo;为什么是你?心阳在哪?她到底出了什么事?&rdo;
声音中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愤怒,冯绍辉一点都感觉不到意外。一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男人没什么稀奇,一个在分身乏术之际,面对一个趁虚而入的男人若还没有丝毫敌意才当真令人嗟叹。
&ldo;等你回来,一切自见分晓&rdo;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果断的挂掉了电话。然而就当一旁杜越泽迎上那张铁青色的脸的时候,顿起一股强烈的错愕和陌生。相识这么多年,见惯了他的清高淡漠和聪明沉稳,他何时看到过这般被愤怒压抑的手足无措的斯雨。
&ldo;心阳姐到底出了什么事?&rdo;
他不用想也知道,能让面前的人脸色骤变的,这世间也唯有一人,那就是孟心阳。
&ldo;回家了,自然就知道了&rdo;
那低沉的声音,不知道是在给一旁的人答复,还是只为了说服自己。他提着沉重的行李箱,抬脚往前方走,可那只握着提箱的手分明已经苍白了指节。越泽谨慎小心的跟着他,他知道,此刻任凭他如何宽慰,对于面前的人来说也是于事无补,因为他的整颗心此时都已埋没在与孟心阳息息相关的一切里,身旁的所有对他来说,恍如虚幻。
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就像过了十几个世纪一样漫长。好几次他觉得自己要在这漫长的等待里窒息死掉了。他一路都在猜想着心阳可能会发生的不测,可他唯一能想到的也只有那个潜藏在她体内长达数十年之久的红斑狼疮。难道,旧病复发之后她怕他担心所以才闪烁其词极力相瞒?而此时,躺在病床上的她身边只有那个冯绍辉相陪,所以才刚好接起了他的电话?如果真是这样,心阳啊心阳,你何苦不对我言明?你难道不知道,那些个用来搪塞我的借口远比让我知晓真相更令人胆战心惊。
好在,时间不疾不徐,在北京时间的下午两点多钟,飞机准时抵达了上海的虹桥机场。与此同时,公司韩秘书安排的车辆已经在机场门口等候。一路上,他没有做过任何的停留。杜越泽一路跟着他,看着那一脸的严肃和焦灼,也不敢再多问半句。
而此时此刻,孟心阳正坐在冯绍辉家柔软的沙发上,眼望着虚空怔怔发呆。她知道,他就要回来了,这么久以来她日思夜盼的他,就要回来了。此刻,他或许在飞机上,或许已经坐在从上海抵达s市的车里,那么,他此刻正怀着怎样的心情期待着与她的见面?她还记得,就在不久前,她信誓旦旦的在电话里告诉他,她会等他回来,在家里给他烧一桌好吃的饭菜,乖乖的等他。可是,就在几个小时前,从她故意让冯绍辉接起那个电话开始,她知道,无论前方等待着她的是什么,她已经再也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