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从各自的方向,朝草屋走去。
丛音没有回头,随手往天上一指:“看月亮,今天是十五。”
“有大潮。”
大殿之上,是一片死寂的漆黑。
殿中梁柱煌煌,穹顶高远,两排鎏金烛排静静地立着,烛排线端干净雪白,像是从来都没被点燃过。
在大殿的正中,最高高在上的地方,摆着一张冰冷的铁座。铁座的正上方,穹顶之上开了四四方方一道天井,蓝色的月光被框在这个四方的框子里,倾泻下来,笼罩着整个铁座,是整个大殿之中,唯一的光源。
一个人影正坐在上面,两腿分立,两只手肘分别搁在两膝上,弓着身子弯下腰去,头垂得特别低,脖颈像是被折断了一般,完全没有使力,一头青丝,从脸颊两侧静静地垂下来。
殿中突然漏进一丝光亮,转瞬即逝,是殿门被打开又马上关上了。脚步声响了一阵,又停下了。
铁座上的人影,一动不动。
“哥?”来人的声音,有些怯怯的。
魏澜从铁座上,慢慢抬起头来,神色淡淡地:“怎么了?”
姚轲挠了挠头。他父母早忘,从记事的时候起,哥哥就一直是姚家的话事人。无藏楼事重而忙,哥哥又不爱言辞,因而从小时候起,他跟自己的哥哥,就不是特别亲近,倒是怕更多些。
可近几年来,哥哥却又阴翳了许多。
姚轲清了清嗓子:“呃,没什么,只不过偶然听见福伯提了一回,哥哥有三四日没有用饭了?”
铁座之上,冷清清地,没什么声音。
“倒不是因为别的……生意虽然要紧,可也没有哥哥自己的身体重要。”姚轲大着胆子,往铁座之上看了一眼:“可是生意上遇到什么事情了?难道咱们无藏楼,到了这般地步,也会经受让哥哥都忧心的风浪不成?我本来想问福伯,可他怎么也不肯说,不知道……”
“轲儿。”哥哥的脸映在顶泻的月光之下,脸上的表情,有些模糊不清。他打断了姚轲的絮念:“没什么事,不用担心。饭,我会吃,你自去忙吧。”
“青州都一年多没出人命案子了,我都闲出花儿来了,哪有什么要忙的。原先季大哥在的时候还有临县的府衙过来借人手,现如今……”
铁座上没有声音,姚轲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闭上了嘴:“那哥哥休息吧,我走了,我会吩咐他们上些清淡的饭食来的,哥哥记得,一定要吃。”
脚步声又响起,声音久久回荡在天穹一般的大殿上方。大门在姚轲面前开了一条小缝,姚轲迈步出门,一只脚踏了出去,却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哥哥保持着跟自己说话时,那个挺直了上身的姿势,一动不动,像是与身下的铁座,熔在一起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