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轻几乎是小跑着到了营帐前。
她确实担心张启的伤势和所中的剧毒,可在裴言川深远的目光注视下,她便好似受到了蛊惑似的,就好像,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她都敢去闯一闯。
内帐的帐帘掀开又垂落,床帐旁,张启撑着身体,一口一口将碗中药喝尽。
面色依然苍白,身形也着实清减了太多,但好在,确是好好地醒了过来。
穆云轻看着床榻上的张启,只觉这些时日压在心口的巨石终是移开了些许。
另一边,张启将空了的药碗交回给郑挫,目光不经意一瞥,看到营帐口处立着的那道白袍身影时,眼眶却是陡地一红,紧接着眼泪便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将军……”
裴言川目光看向张启,开口,问道:“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张启一边说,眼泪一边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带着哽咽的哭腔:“没事了。”
“多谢将军请崔大人的夫人给张启解毒。”
裴言川微点了下头,随即目光看向一旁的崔仲,目露询问。
崔仲冰冷的视线从依然立在营帐口,低垂着头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穆青身上收回。方才在营帐中,他自是听到了好友的笑,听上去极是开怀,如今再看到穆青,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真不知道这个叫穆青的新兵是给北望吃了什么迷魂汤!
“毒解了。”
“之后就是注意调理身体。”
崔仲的话言简意赅。
裴言川点头,随后看向立于一侧的郑挫:“这些时日,你都在这里。等他康复了,再回幽州。”
郑挫垂首,躬身应是。
床榻上,张启胡乱地抹了把脸,随后再次开口:“将军,那间暗室里,有特别特别多的……蜘蛛……”
“还有一具全身发黑的尸体!”
尸体上全是蜘蛛的咬痕,发着黑,散发着浓重的臭味。
想到自己当日不过是随手移开书柜,便有成千上万,五颜六色的蜘蛛密密麻麻堆在地上,映入自己的眼帘,随后更有一只黑红色的庞然大物直朝自己面前扑来,张启的身体忍不住开始发颤,出口的话也带上了抖。
但他明显还要继续说下去,是要同将军汇报自己在那间暗室中的所见,却被裴言川抬手,打断了话头:
“我都知道了。”
“我这里,不需要你再想,或者回忆那日的见闻。”
“那些东西,被沈副将一把火烧了个干净,都不存在了。”
照顾张启的心情,裴言川没有说出“蜘蛛”两个字,但不知道是哪个字触到了刚在阎王殿前走一遭的张启如今过于敏感的神经,床榻上的靠坐着男人突然失声痛哭了起来。
裴言川顿了顿,随后转头看向立于营帐口的穆青:“你们聊?”
清瘦的少年无声点头,裴言川又看向崔仲和一旁在整理药箱的温妗:“我们先出去?”
崔仲的目光看向床榻上无法控制、痛哭不止的张启,一瞬间再次佩服起好友的好脾气和好耐性。
若是他的手下,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他早把人丢出去了,而且是能丢多远丢多远。
营帐内转眼只剩下穆云轻和张启两个人。穆云轻心中原本的伤感在张启的痛哭声中已是荡然无存,平静的脸上甚至渐渐开始变得麻木。
方才在营帐外,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红了眼眶,会有女扮男装被发现的可能。
“为什么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