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淡然一笑,心中却感慨万端,只徐徐道:“到底是世子爷有心了,送这样贵重精巧的鞋子。”说完,她又对着明欣笑道,“明欣,替我谢谢你大哥,就说他的好意我心领了。”
明欣恬然一笑,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丝许萧索失落喃喃道:“如意姐姐,虽然你做不成我嫂子,但看着你幸福我也就高兴了,有时候想想我真的很羡慕你和如芝姐姐呢。”
如芝凝神瞧着明欣,心底却有些疑惑,素日里明欣是个最没心没肺的,怎么这次见到她到好像丧魂失魄一般的颓然,虽然脸上还是带着那样明灿的笑,但她的眼眸里明明有伤神之态,只是此时人多事多,她也不好问破,只笑道:“明欣,今晚不如你就留在这里,咱们三个人向从前那般彻夜谈心可好?”
明欣眼里闪过一道欢乐的光:“我今儿来时就跟公主姑姑告了假,说今晚不回去了,就算两位姐姐不留我,我也要强赖的不走了。”
如意又道:“这样才好,我在宫里的时常想着什么时候有机会咱们三人重逢,不想这么快。明欣和我在宫里还能见得着,偏生二姐姐远在宁西,想见一面却是很难。”说着,她转头看向如芝道,“这下二姐姐回来了,咱们日后也可以时时见面了。”
如芝单笑着点了点头,一时间府里喧腾热闹起来,早有小厮飞脚来报,说清平侯府的人已过东四街,马上就快入府了,因着沈致远和如意刚回到府内一天,所以府中一应事宜早就由三房媳妇代为打理,虽然她是个木讷之人,但事情办的也还算周全,何处行礼,何处开宴,何处退息,倒安排的一丝不苟。
大约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就见几辆马车徐徐而来,宁远侯府大门敞开,两侧边上挂着喜气洋洋的红对联,守在门口的小厮一见清平侯府的人来,赶紧点燃一早挂好的一串又红又长的鞭炮,鞭炮发出噼里啪啦的哔啵响声,响声震天,整个宁远侯府洋溢着欢腾喜气。
门口早有丫头婆子恭然而立,沈致远亲自迎出大门外,清平侯爷玄召与沈致远同在朝廷为官,虽然二人相交不多,但也算政见相和,二人之间从未生过龃龉,况且清平侯爷淡薄名利,又是个最温和的性子,如今已算是告老还乡,也不大理朝廷中的事,只安心每日在府中种花养鸟,与御国夫人过闲情逸致的日子。
玄召亦曾与瑞亲王一起来过宁远侯府,与沈致远见了面二人寒暄一番,热络非常,御国夫人今日更是欣喜万分,满脸上都溢着温和而贤静的笑意,玄洛见了沈致远赶紧行了礼,沈致远笑道:“玄洛,我把如意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待她。”
玄洛还未说话,御国夫人却笑道:“沈侯爷尽可放心,如我儿敢待如意不好,我头一个饶不了他。”
玄召亦笑道:“今日是大喜之日,只可惜还有一年之期,不然我倒想早点让他们小两口安定下来。”
御国夫人道:“能盼得今日已是前世修来的福分,虽然婚嫁之日隔着远了,于礼有些不符,但如意还未及笄,这一年也是等得的。”
几人又是说说笑笑,府里的婆子丫头引着一行走穿花度柳,沿着抄手游廊缓缓向前走着,及至到了正厅,那里早已摆好各色茶点,玄洛献雁为贽礼,不一会儿,就见众人簇拥着一个红纱笼的美人儿踏着绣着吉祥纹样的镶金线猩红毡毯,莲步生风的款款的走进了来。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几乎连屋子里都跟着亮堂了几分,一阵淡幽的香气袭来,只让人如坠轻纱云雾之中,玄洛只怔怔的直视着如意,素日她都喜欢穿清淡简素的衣服,如今见她艳装在身,当真美的令人无法逼视,于清澈明净之外又多了一层难以言喻的瑰丽妩媚之美。
冬娘扶着如意的手,如意停步示礼,长长裙幅暗花流动,似采了星河里的最璀璨的星光,那星光被揉上了一层最烈艳的朝霞之光,明媚的叫人失魂,御国夫人亲热的挽了如意的手笑道:“好孩子,快起来吧!”
如意缓缓起身,转眸看了看玄洛,玄洛望着她露出欣然浅笑,只期期凝望着她,她脸蓦地一红,脸上溢出一个合度的温然笑意,那笑令人如沐春风,御国夫人满意无比的点头笑道:“如意,从今往后你可是咱们家的人,虽然还有一年之期,但时光如流水,很快你就可以长住在咱们家了,到时有你伴着我也不孤单了。”
“如意这孩子一向聪慧,又最识大体,往日里夫人在家时常跟我念叨她的好儿。”玄召说着,又对着沈致远笑道,“致远老弟,你倒生了一个如此出众的好女儿,日后有如意管着玄洛这没笼头的马,我也就安心多了。”
沈致远叹道:“只可惜我人在宁西,如意又在宫中,就连定事这样的大事也省了诸多礼节,虽好多礼节都一概蠲免了,但只要如意和玄洛好,我心也能安了。”
如意和玄洛只静静听着,垂着不语,御国夫人正要说话,却又听见一声:“圣旨到!”
御国夫人微微一惊,到底皇上还是下旨赐婚了,她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只忽然想到自己的孩子,若没死也有玄洛这般大,也可定亲了,她心中自有百般酸楚,又想着今日是玄洛的好日子,自己视玄洛为亲生儿,自己怎好生出这悲凉之意,她原该高兴的,微微调整了一下心情,她赶紧跪下接旨。
高庸手执麈尾高声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慈有宁远侯之女沈如意温良大方,品行出众,贤淑端敏,太后与朕闻之甚悦,今有清平侯爷之子玄洛,恰适婚娶之时,值沈如意待字闺中,与玄洛乃天赐良缘,特将沈如意许配玄洛为妻,择良辰完婚,钦此。”
如意接旨谢恩,沈致远早准备了一应钱财礼物送给高庸,如意笑道:“高公公,怎么劳烦你亲自跑一趟?”
高庸满脸和气,忙行礼请安,“奴才参见福瑞郡主。”行完礼又恭身笑道:“皇上和太后看重福瑞郡主,令老奴务必亲自过来宣旨,等回了宫老奴还要一一向皇上和太后禀报。”
沈致远忙命人献茶,高庸坐了下来,拿眼微微的打量了一眼玄洛,心中颇为感慨,又笑问如意道:“福瑞郡主,那一位可是玄洛公子?”
玄洛笑道:“正是在下。”
高庸点了点头,心中却泛起层层波浪,皇上命他前来一是要宣旨,二是要他借机来看看玄洛,福瑞郡主说玄洛身子骨不好不宜入宫见驾,今儿一见,果见玄洛脸上带着不寻常的苍白之色,看来他身子终究还是没能好。
他感触良多,若说他背着皇上做的事也只这一件,当年他受绾妃所托将孩子交给御国夫人,如今他已长到这般大了,十几年了,他从来不曾再见过这孩子一面,如今一见,果然和绾妃娘娘长得极为相似,只是他回去又如何回复皇上,他甚为矛盾,这个秘密隐在他心中许多年,每每想告诉皇上绾妃还有一子的事,可他又不忍让玄洛卷入宫廷争斗,相比与皇子,其实一个寻常人家的孩子过的兴许会安稳许多,况且玄洛的病怕是无药可医,他怎能让皇上在痛失了绾妃又要面对痛失爱子的痛,与其这样,还不如从来都不知道的好,不知道便不会痛苦。
他笑了笑道:“今儿一见老奴也算开了眼了,果然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玄召笑道:“高公公于百忙之中还要抽出时间来宣旨,当真是难为你了。”
高庸又笑道:“今日是福瑞郡主和玄洛的定亲之日,老奴可是沾喜气来了,又何谈难为,这可是一个巧宗儿,就算皇上不命老奴来,老奴请命也来请来这巧宗儿,看着这一对天成佳人,老奴只觉得心里也舒坦。”
御国夫人转头望着高庸,只见他已是两鬓白发,眼角悉堆深深皱纹,十几年前,他冒着生命危险将孩子藏于食篮之中郑重的交托给自己的时候虽然算不上年轻,但也未老成这样,如今再见,却恍如隔了一辈子,老了,他们都老了,她叹了一声笑道:“高公公今日既然来了就好好的喝一杯再回去,待一年之后我儿与如意大婚之时还要再请公公到清平侯府痛饮,到时候公公可别找托辞不来。”
高庸眼角全是笑意,笑的那皱纹益发的深了,他点头道:“到时老奴必要讨一杯喜酒喝去。”
正说着,又听人通传道:“老爷,瑞亲王爷和瑞亲王妃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