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小的伤口刚刚结痂,弄得脚底又湿又痒,黎瑰意下意识地踹了他一脚:“……你干嘛?地上又不脏,你一晚上擦三遍地呢,脚心都让你弄湿了。”宋衍又拽着她的脚抬起凑在嘴边,湿热的风吹在脚底板,把黎瑰意脑子里那套陈词滥调都吹了个干净。“这下不湿了吧?你别老光着脚踩地,脚还没好透呢,万一发炎了下不了地,还真让我抱着你上厕所啊?”黎瑰意愣了片刻,用手捂着胸口,一段莫名暧昧的对话,引得心脏处躁动无比。一阵烦闷,她开口问:“……你平时你跟女生都这么说话吗?”宋衍反问:“怎么说话?”黎瑰意绞尽了脑汁:“嗯……茶里茶气?好像有点不太合适……骚里骚气?”宋衍胡乱的把垂下的乱发往后拨了一下,轻声叹着气,他身上有股清凉的六神沐浴露味道,很淡,也就在她心上随意一戳。“我没兴趣跟别人说话。黎瑰意,上床睡觉去。”黎瑰意被嫌弃的莫名其妙,又觉得宋衍变得陌生极了,像是头上顶着一团迷雾,深不可测。她果断起身进屋,把被子盖在头上,将迷茫和惊讶都隔离在梦境之外。又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宋衍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重复着无聊的生活,投喂着没有自理能力的黎瑰意。好像那天晚上的事情从未发生过。我喜欢女人周末,宋衍白天也没出门,在家用电脑忙着什么。黎瑰意闲的无聊,躺在屋里叫他:“宋衍……宋衍宋衍宋衍!”宋衍被她唤得头疼,将笔记本放在茶几上,起身倚着门框看她:“怎么了?”黎瑰意翻了个身,长发凌乱:“无聊,你就不能多陪我聊聊天吗?大周末的,你抱着个电脑不累吗?把烟递我!”宋衍转身拿了烟和烟缸递给她,看着她将细长的烟夹在指间,垂着头按打火机,一缕发顺着松散的睡衣领口垂下,不偏不倚地落在锁骨中间的凹陷处,隐没在若隐若现的沟壑里。火光闪过,烟草呛人。像旷野里烟熏火燎的玫瑰,美得恣意又天然。宋衍觉得喉咙干涩,移开目光,接着刚才的话题:“赚钱的活儿没有轻松的。”“钱钱钱,你满脑子都是钱!”黎瑰意跪着去开窗,把烟味散在窗外,“宋衍,你大学的时候是不是处对象了?这么急着赚钱,是不是想赶紧娶个媳妇儿过二人世界啊?跟我讲讲呗,她是什么样的人啊?人好吗?对你好吗?你大学生活过得开心吗?交到朋友了吗?”黎瑰意一连问了几个问题,每个问题都精准地戳在宋衍临界点上。宋衍没说话,微微侧了下脸隐着不悦:“没对象,没媳妇儿,大学过得一般,没朋友。”“……你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这么着急赚钱是为什么呀?还是你有……男朋友?”黎瑰意觉得自己悟了,急忙解释,“你放心,我很开明的!同性也可以在国外注册结婚呀!”宋衍忍着额角的阵痛:“没有男朋友,我喜欢……女人。”黎瑰意听着宋衍奇怪的发音,以为他是咬了舌头,就没在意,吐了口烟。宋衍身体僵硬,忍不住后怕的深吸一口气。一个“你”字差点顺嘴就交代在这了。好险。送走父亲的那一天,宋衍听了黎叔的话,不情不愿地唤了她一声“姐”,从那天起,他就失去了站在她身边的权利。在黎雪梨的眼里,他从来都是需要她保护的“弟弟”,而不是一个早就成年的“男人”。诅咒将他里外都淋了个通透,再浇上水泥,扔到深不见底的黑洞里去。宋衍突然短促的笑了下,头卸力般靠在门框上,心底充斥着熟悉的绝望。想什么呢,宋衍,你想太多了吧。还妄想什么权利呢,明明连站上舞台的资格都没有。你配吗?你在世人眼里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不知道吗?纵火犯的儿子。杀人犯的儿子。一个侥幸逃脱了死神召唤的肮脏生命,从出生那天开始,就注定了要一生背负着缠满荆棘的枷锁苟活,却竟然还妄想着能站在她的身边,祈求她能把目光分一点给他吗?真是个可笑又可悲的人。也敢心生妄想,试图染指那世间绽开的唯一一朵玫瑰。“……你笑什么呀,宋衍,怎么这么久没见你,感觉你怪怪的。”黎瑰意把烟掐灭在玻璃烟灰缸里,“你是不是不舒服啊?”宋衍没有回话,眼睛酸涩,胸口也难受的厉害。“没事,烟熏得眼睛疼。”他的心口藏着一株鲜红玫瑰,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样就很好。这几天,他的心情确实很差。也许是玫瑰突然落在了他身边的缘故,他开始变得越来越不正常了。那天夜里,隔壁摇床的声音吵的他睡不着,突然就看见黎瑰意从床上翻起身,他慌乱下闭了眼,却听见黎瑰意向着他走了过来,好像蹲在了他身边。于是他睁开眼看,发现她在看自己。宋衍当时有刹那的欣喜。他以为黎瑰意是突然感受到了寂寞,也许他也有机会能离她再近一点,如用来填补她内心的空隙。宋衍会非常开心的接受。别的男人是质量上乘的红砖,他也愿意做抹缝的水泥,四舍五入一下,怎么不算是走进了她心里呢?所以他开始试探。问一遍不行,就问两遍,可依旧是白白欣喜了一场。绝望才是他人生的常态,动人的玫瑰不会开在垃圾堆里。黎瑰意拽了宋衍一把让他分心跌落在床,又欺身而上胡乱揉搓他的发,宋衍被突然之间的举动逗得脸红,没忍住笑了起来,带着股少年的稚气与纯粹,像是料峭的春寒即将过去,绽开的花朵姗姗来迟带来的清甜香气。黎瑰意还边揉边怨:“叫你给我甩臭脸!叫你天天阴阳我!看我收拾你!”宋衍被她揪掉了好几根头发,享受着亲密的行为的撩拨,把头往黎瑰意手里递:“你最好给我收拾的服服帖帖的。”黎瑰意玩儿累了,又随手把宋衍的头发往后背,看着连毛孔都看不见的好皮肤啧啧感慨:“你能不能把头发剪了呀?你这什么发型啊难看死了,现在的时代是颜值即正义,下午我带你剪头发去吧!”宋衍对此不以为然:“不剪。遮上挺好,不招惹是非。”黎瑰意见劝不了他,用手敲上他的额头:“那你在家不能把脸露出来吗刘海精?快快,上你那个什么小程序上下个单,买个发箍,再给我买个清洁面膜……”宋衍默然同意,从桌上拿起手机,将黎瑰意需要的东西一样样添进购物车里下单,给自己选了两条白色的运动发带。两人闹完就窝在沙发上看电影,黎瑰意竟然选了个鬼片,看到吓人处非得摸点什么才安心,把手搭在了并排坐着的宋衍膝盖上方,掐他的腿。“我靠!这主角演的还不错刚才她表情吓死我了,退圈嫁人真是可惜了,普通的鬼故事融了爱情元素,还挺揪心的。”可宋衍的脑子根本无法集中。腿上的疼痛感不轻不重,反而让他头疼。压抑的欲望在叫嚣,喉咙干燥涩痒,怎么喝水都没用。随便摸他的腿捏来捏去的,既然对他一点边界感都没有,能不能以后也不要有?就这样,一直在一起。一部不怎么吓人的鬼片,看的宋衍心思飘忽,竟然也被家里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惊到,点了暂停起身开门。原来是买的东西送到了。黎瑰意从袋子里拿出那两条的发带递给宋衍,剩下的东西一股脑往厕所门口的洗衣机上一放:“赶紧的,看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