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然后申王殿下一行人就过去了,直接出示凭照入了城。只留下广大吃瓜群众还在评头论足、议论纷纷,以及……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儿的府尹大人顾羡林。
章楶带着这一群小弟进城时就已经是下午了,到驿站落脚,又去报道,再等到消息传到宫中,官家知道他们到达,就已经是傍晚了。而且隔日便是祭日大典,章楶也听说了官家赵煦的身体近来有些不好,已多日未能临朝,便以为肯定是要等几天才能面圣了。却没想到,当晚宫内便来人宣旨请章楶入宫觐见,但只宣了章楶一人,其余人等还是要等到祭日大典之后才能得到召见。
然而章老相公却并未因这样的优待而欢喜,反倒是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皆因来传旨的内侍告诉他陛下在福宁宫见他。福宁宫地处垂拱殿之后,是历代官家的寝宫,这没什么稀奇,稀奇的是官家一般都不会在寝宫接见大臣。除非……
章楶带着满腹疑惑和不安的猜想,坐上了入宫的马车。不是章楶多虑,而是最近传言太多,身为宰相章惇的堂兄,章老相公当然获得了第一手消息,官家身体每况愈下,着实令人担忧啊。
于章楶而言,官家赵煦应该算是位励精图治的好皇帝了。经历过&ot;熙宁变法&ot;,又经历过&ldo;元祐更化&rdo;,新党旧党争执不下,政局动荡,好不容易到如今的官家赵煦亲政,才再次定下了继续变法的基调,自家小弟章惇等新党官员也得以还朝。
撇开党争不论,就事论事。对此时的大宋来说,内忧外患,坚持变法,持续增加国库收入,稳住时局,积蓄力量一致对外的确是明智之举。赵煦正是这样做的,他力挺新党,全力支持变法,并态度强硬对西夏用兵,这无疑都是在给大宋续命。
年轻的官家也许并没有看到大宋歌舞升平底下的危机四伏,也许他只是年轻气盛,要变革,要征战,但他的这些举动却暗合了当下的时局。现今的大宋正需要这样锐意进取、敢打敢拼的统治者。
然而……章楶不愿意想下去。如果赵煦突然驾崩,则皇室后继无人。官家唯一一子早殇,除此之外并无子嗣,几位亲王的孩子也都还是垂髻小儿,官家的弟弟们倒是年龄正好,只是……
唉,听弟弟章惇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没有一个有才德继承大统的。端王殿下倒是才名在外,只可惜对权谋政治兴趣缺缺,恐怕也不是好人选呐。而且光是是立弟弟还是过继弟弟的孩子就够难决定的了。唉,身为大臣却要时刻为皇家操心子嗣之事,真是说起来都是辛酸泪呀。
其实也不能怪章楶咸吃萝卜淡操心,万一皇帝换了个差劲的,对大臣,尤其是想要干点儿实事儿的大臣还是很有影响的,比如打打西夏啥的,总得得到官家的信任和支持才能成事儿啊,这眼瞅着就快胜利了呢,这节骨眼儿上……
唉章楶在心中无数次的叹气,心里各种悲凉,最后竟想到为啥自己命这么长,先走的总是官家……呸呸呸,官家还没走呢。官家可一定要挺过去呀!
心里各种忐忑,一路不停为官家祝祷的章老相公,终于抵达了寒夜中依然灯火通明的福宁宫。刚进门儿,一屋子浓烈的药味儿,就让章楶原本还七上八下的心彻底沉了底。入内一看,只见正直壮年的赵煦竟然已经瘦的皮包骨头了,脸颊凹陷,面色青白,嘴唇亦毫无血色,怎么看都是一副病入膏肓之相。
章楶悲从中来,正欲行礼,就听见赵煦虚弱的声音传来:&ldo;章卿免礼,赐座,咳咳。&rdo;章楶赶紧拜谢了官家,坐到小内侍搬来的椅子上。此时,他才得空环顾四周,发现除了自家堂弟章惇,在座的还有参知政事刘守仁、御史中丞苏辙、枢密使曾布、枢密副使马运、三司使张朴五位朝廷大员。
章楶一看这阵仗,估计是官家要商量什么事儿了。果然,章楶刚刚跟在座的同僚打过招呼,官家就开口了:&ldo;朕召你们前来,主要是为了西夏之事。咳咳。&rdo;机灵的小内侍赶紧给赵煦递了块儿手帕,又往他背后塞了两个靠枕,让他靠得更舒服些。
赵煦缓了缓继续说到:&ldo;辽国的使臣前日便到了,带来了辽国的国书,咳咳,主要是为了斡旋西夏之事,言西夏已然战败,愿赔款,咳咳,投降我大宋。西夏也已经派出使臣,不日将抵达汴梁。咳咳咳,朕想先听听众位的意见。&rdo;
赵煦断断续续,咳嗽不止,好不容易说出了这一大段话。底下众臣却没有立即开口,互相看看,再看看官家,都没有先开口。最后还是赵煦鼓励的看了一眼章惇,示意他先说。
章惇倒是没啥顾虑,他一直是主战派,此时当然是主张打到底,不接受投降,直接把西夏灭了,并入大宋版图才好。章惇刚说完,枢密使曾布、枢密副使马运也出声支持。参知政事刘守仁和御史中丞苏辙倒是没出声,这二位明显是有些犹豫。章楶自然不会胡乱抢话,也不便表达。
官家赵煦听到主战人数众多,还是很欣慰的,要说如今还有什么让他牵挂,那无疑就是西夏和皇位传承了。西夏要是能在他手中收回大宋版图,那真是死了也瞑目了。他费力的牵了牵嘴角,努力露出了个笑容。
然而赵煦的这个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绽开,便有人坐不住了。他就是三司使张朴,只见他赶紧从座位上站起,一礼过后,便有些急切地说到:&ldo;臣于军事上并不精通,但臣掌管财政收入,知晓国库情况,臣……臣想说,国库无钱呐。&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