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赵广源早想到皇帝没胆量,便以主动替陛下分忧为名,诱凤阳知府出兵,以此让天下人以为是皇帝授意截杀燕侯,陷皇帝于不义,为日后起兵造势。
反倒是真正由皇帝派来的人,为替皇帝遮掩事实而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在燕侯不备之时射一箭。
见慕容檀不说话,赵广源捏着胡须瞥一眼屋门,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忽然扬声道:&ldo;侯爷莫再心软,此次正是除掉郑氏的好机会。焉知她非旁人置于侯爷身边的耳目?&rdo;
屋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响,似是有人叩到门扉。
慕容檀心中警铃大作,迅速至门边拉开门,却见站着的不是旁人,正是端着药碗,一脸恍惚失神的宋之拂。
第9章相思玉扣
宋之拂怔怔抬头,一望见慕容檀面无表情的脸庞,便迅速红了眼眶。
她不知所措,又迅速垂首,将手中端着的药碗递过:&ldo;请夫君喝药。&rdo;
慕容檀不接,只沉默的望着她,眼神幽深莫测。
宋之拂却心中千般滋味难以言说,一刻也不想停留,只将药搁在门边,垂首一礼便仓促离去,转头扑进自己屋中。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出之藩途中遇袭的戏码,竟是慕容檀自导自演!
方才赵广源令她送汤药,一路过去,除她外无人留守,她便猜到此中定有玄机。可谁知,竟教她听到,他不但对她满是猜忌,甚至还谋划着杀死她!
赵广源何人也?此人自太|祖龙潜时便已追随慕容檀左右,虽不骁勇善战,却善谋能断,极受重用。他出谋划策,慕容檀十有八九会采纳。
&ldo;难怪……&rdo;宋之拂喃喃自语,背靠着门框瑟瑟发抖。
表姐再胆小如鼠,也不至被一次有惊无险的小小偷袭生生吓死,前世的她,很可能是得知慕容檀对自己有杀心,才日夜惊恐不安,又或者……根本就是被慕容檀杀害的!
思及此,宋之拂不由打了个冷颤,双腿越发软下。别说表姐,便是她自己,才将将生出些对慕容檀的感激,此刻全化为惊惧。
孙嬷嬷与柳儿见她这般模样,面面相觑,赶紧一左一右将人扶至床边:&ldo;姑娘这是怎么了?送一趟药,送成这副模样?&rdo;
宋之拂摇头,如小儿一般搂住孙嬷嬷,依偎在她怀中,泪珠自眼眶里扑簌落下。
孙嬷嬷伴着她自小长大,看在眼里如自己的心肝一般,一面拍她的后背,一面轻生哄:&ldo;不怕不怕,阿拂哭完便不怕了……&rdo;
宋之拂双手纠着孙嬷嬷的衣襟,小声抽泣道:&ldo;既不信我,想要我的命,方才又何必多此一举……&rdo;
孙嬷嬷与柳儿方才还不明就里,此刻一听,皆大惊失色。柳儿双腿一软,砰地一声,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惨白着一张圆脸结结巴巴问道:&ldo;姑娘,侯爷……侯爷……要杀了咱们?&rdo;
孙嬷嬷亦是惊骇,到底更沉得住气些,忙先止住柳儿,方压低声正色问道:&ldo;当真?姑娘可是陛下亲封的燕侯夫人,他怎敢?&rdo;
宋之拂咬着唇苦笑道:&ldo;正因是陛下赐婚,才……&rdo;话至嘴边,终是说不出口。
她心头万般苦涩,对郑家人的埋冤又多一分。此刻的处境,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难道重生一世,好容易摆脱了与慕容允绪同归于尽的下场,却还是逃不过这死局?
她不甘心。
孙嬷嬷一听,已是急得眼眶泛红,跺脚恨道:&ldo;怪道这燕侯自婚后便不与姑娘同房,原来根本也未将姑娘当作夫人!&rdo;她一半辈子在深宅大院中过活的妇人,着实也无良策,只小心劝道,&ldo;眼下已近燕地,到底不在金陵,事事由燕侯说了算,万不可意气行事。姑娘天生丽质,若肯时时逢迎,兴许燕侯心软也未可知……&rdo;
宋之拂面露难色,嬷嬷这是要她以色侍人。且不说她能否放得下,豁得出,单瞧慕容檀此人,冷情冷性,若是轻易被美色左右,哪里还有能耐,在侄儿的猜忌与步步紧逼下,韬光养晦许久,最后一举反扑,杀入京城?
孙嬷嬷还要说话,却忽听屋外传来脚步声,大门被人自外豁然推开,慕容檀眼神幽深而阴冷的立在外,直盯着宋之拂,口中吐出二字:&ldo;出去。&rdo;
这是对柳儿与孙嬷嬷说的,二人皆下意识瞧一眼宋之拂,见她点头,方屏息退出。
屋门轻阖,慕容檀一言不发,只步步靠近。那脚步声,便如打在宋之拂心头一般,越是靠近,便令她越是害怕。
她双手紧紧攥住床单,鼓起勇气,挺直腰背,抬起泪光盈盈的双眸,直视着慕容檀冰冷的双眸,在他走到眼前之时,嚯的起身,满是幽怨道:&ldo;夫君是否忘了,那日对阿拂说过什么?&rdo;
慕容檀一愣,实则方才入门见她可怜巴巴的倚靠在乳母怀中,心便有些软了,此刻那轻柔却哀婉的语调更是如夏日里的乌梅饮,令他一腔怒火与憋闷生生浇熄,脑中慢慢回想起,那日她要他记住自己所说……
&ldo;只需安守本分,我自然同夫人相敬如宾。&rdo;
他皱眉,心里一面生出愧意,一面又对她的埋怨不以为然。
岂料她忽而话锋一转,满腔幽怨化为哀愁:&ldo;可我仍是感激夫君,即使……不为夫君所容。&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