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红娘两头吃好处的如意算盘打不响了,大年二十九,大堂哥一大家子来了之后,姚舒婷还多少带着点儿情绪。忙前忙后地收拾好公婆和大哥大嫂带来的一堆年礼,男人才把哭着要出去玩的儿子塞过来,姚舒婷就烦躁道:“小伟,你没看见妈妈在忙吗,去找你姑奶奶玩好不好?”
四岁的洛伟不知道什么是“姑奶奶”。但他知道“奶奶”都是一脸褶子,走路慢吞吞,身上还有一股奇怪臭味的女人,当下就坐在地上撒泼打滚。“我不要跟老太婆玩,她们身上都臭死了!”
姚舒婷飞快扭头看一眼,见洛鲤正在跟她公公说话,好像没注意这边的情况,才抱着儿子,压低了声音。“不是老太婆,你看那边,那个特别漂亮的姐姐就是你姑奶奶。”
洛伟看过去,勉强道:“看着还行吧。”
“是吧?那你去找她玩,乖一点,别闹事啊。”
拍拍儿子的屁股,姚舒婷瞥一眼正守在公公身边,专心听洛鲤说话的大嫂,眼底闪过一抹轻蔑,扬起笑脸往厨房里钻。大嫂还是一如既往地蠢,巴结洛鲤这个迟早要嫁去别人家的姑娘有什么用。把婆婆和李来凤哄好了,以后把志刚过继到大爷爷膝下,那还不飞黄腾达?以后就是李海峰见了她和她家志刚,都得放下身段攀关系!热血上头的姚舒婷,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宝贝儿子转悠的眼珠子。。。。。。。今天为了显得郑重一些,洛鲤里边儿穿了一条修身的米白色的羊绒长裙,外搭一件很有年味的正红色呢子外套,保暖又洋气。坐在客厅里,洛鲤从容不迫地和比自己大了接近二十岁的大堂哥,从四人帮粉碎后带来的各方面影响,聊到米国的新总统卡特上任后,可能会对华采取哪些政策。反正大堂哥抛出来的,好像只有男人才懂的政治话题,洛鲤不仅全能接上,还能用后世的眼光,作弊似的提出不少深刻的见解。在洛父一脸骄傲的谦虚声中,洛鲤动作优雅地端起茶盏拨了拨茶叶,轻啜一口茶水,高级知识分子和“豪门”精英继承人的光环直接拉满。“大堂哥,小斌和志刚,现在是在做什么工作啊?对未来的发展有什么考量吗?”
年近四十的大堂哥早就被洛鲤刚才的指点江山给聊服气了,完全认可了她“长辈”的做派,严肃地对两个儿子道:“小姑妈关心你们呢,都好好汇报!”
大侄子洛斌性格憨厚老实,看着洛鲤直笑,“以前都叫小鱼,现在改叫小姑妈可真别扭,感觉把你都给叫老了。”
洛鲤也端不住架子地“嘿嘿”一笑,朝大侄子挤了挤眼睛,“我觉得当长辈挺好,一会儿给你和侄媳妇发压岁钱啊!”
大侄媳妇在一旁捂着肚子笑个不停,“那感情好,往年都是我们给你发压岁钱,今年总算轮着我们领了。”
笑了一阵,被威严的亲爹瞪了一眼,洛斌才收敛道:“我们两口子都在钢铁厂上班,未来发展没啥想法,就接着上班等退休呗。”
洛鲤一听到钢铁厂就眼皮直跳,“你们不是在一线干活儿的吧?平常也不操作什么大型机械吧?”
见大侄子和侄媳妇摇头,洛鲤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你们不知道,我真是听见‘钢铁厂’这三个字就心累。”
“之前我在下乡那地方的医院,连着做了两台大手术,都是钢铁厂送来的!”
“第一个整只手掌被切下来,续接缝合就缝了三四个小时。”
“第二个更倒霉,被大车上滚落的钢筋砸了,上半身的骨头碎得七七八八的,钢钉都敲进去一大盘!”
大侄子洛斌跟着怅然点头,“能被救回来的还算好的了。”
“我听说隔壁厂就出过一次事故,有工人喝多了,整个掉进钢水炉子里,直接变成一股烟!别说送医院了,连骨头渣子都找不着。”
二侄子,也就是姚舒婷的男人洛志刚,闻言不屑地轻嗤一声,“这算什么,我手底下的工程队死的人才多呢。”
“从钢架上摔下来摔死、被掉下来的建材砸死,还有直接摔下来人插在钢筋上的,一拔出来那肠子直接流一地!”
洛鲤听得直皱眉,“所以你在骄傲什么?”
洛志刚没反应过来,“啊?”
了一声。洛鲤放下茶盏,冷淡地看着他,“听你媳妇儿说,你是住建局派到下边工程队,检查工程质量和施工安全的对吧?”
“那你手底下死那么多工人,不就是因为你没督促工程队把安全规范做好,所以才酿成那么多悲剧的吗?”
“这怎么能怪到我头上!”
洛志刚不服气地站了起来,“你一个小姑娘能知道什么,工地上乱得很,意外死几个人再正常不过!”
“要不按你的说法,难不成那些偷摸打生桩的,也得怪到我头上了?”
洛鲤彻底冷下脸来,“笑死个人了,有公职人员监管的施工队,竟然还能出现打生桩这种残忍卑劣的封建糟粕。”
“你不仅不反思,不报警,还大言不惭地说怪不到你头上?”
“要是这些都跟你没关系,那你说说,你这个监管员的作用是什么?帮着工程队多吃几碗大米饭吗!”
洛志刚气红了脸,刚想给这个屁都不懂的小丫头上上课,就见他四岁的儿子从盖着桌布的茶几下蹿了出来,直接掀开洛鲤的裙摆钻了进去。“臭烘烘的老太婆,不许骂我爸爸!我咬死你!”
洛鲤慌了一瞬飞快按住裙摆,强忍着小腿接近膝窝的位置传来的剧痛,两腿用力交错一绞,裙底的熊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洛志刚听到儿子的哭声,不管不顾地上手就去掀洛鲤的裙子。“你一个大人跟孩子计较什么,快把小伟放出来!”
大侄子洛斌看着不对劲,下意识拉住弟弟时,洛父已经黑着脸两步上前,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把洛志刚抽翻在地。茶几被摔倒的洛志刚挤到一边,靠近桌沿的茶盏“噼里啪啦”摔了个稀碎。洛父阴沉着一张脸,穿着皮鞋的大脚直接踩在洛志刚的手背上。“小畜生,你这只手刚才往哪儿伸呢,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