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清怡睡得晕头晕脑,完全不知道外间小小的厅堂站了这许多人。
郑太医战战兢兢地扫一眼她的面色,胡婆子上前将严清怡的手从被子里掏出来,想一想,抖出丝帕轻轻覆在上面。
郑太医这才觉得安心了些,抬手熟练地搭在她的腕间,中指定关,食指定寸,无名指定尺,不过数息,沉吟道:“确实是风寒之症,出透一身汗,祛去内邪便好。”拿过府医开的药方,仔细看过一遍,点点头,“方子极是对症。先吃两天,要是不好再另行更换。”
府医如释重负,暗暗舒口气,恭敬地站在门旁。
张婆子自去煎药,七爷环视一下简陋狭窄的房间,低声吩咐青柏,“你先把郑太医送回去,顺便让小郑子收拾些东西。”
青柏心知肚明,与郑太医一道离开。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严清怡脸颊红得像是熟透的苹果,眉头紧紧蹙在一起,忽地痛苦地喊道:“娘,不要……别离开我。”有泪珠顺着她眼角滑下,无声无息地湮没在枕头上。
人生病的时候,最是怀念亲人,她定是做梦想到薛氏了。
七爷心头不由涌起怜悯之意,只听严清怡又嚷道:“二哥,快跑,跑!”才刚安静片刻,面容突然变得惊恐,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不迭声地喊,“不,不要,别碰我,救命啊,救命!”
竟像个孩子般呜呜咽咽地抽泣起来。
七爷酸楚不已,掏出帕子,俯身去拭她脸颊的泪。
严清怡猛然惊醒,本能地打开他的手,“别碰我。”抬头看着七爷,眸光茫然无措,仿似没有焦点似的,好半天反应过来,“七爷?”
这时张婆子端了药碗进来。
七爷往旁边让了让。
胡婆子上前扶着严清怡靠在迎枕上,“七爷带太医来给姑娘诊了脉,我先伺候姑娘喝药。”接过张婆子手里的药,用羹匙慢慢搅动几下,放在唇边试试温度,一匙一匙地喂给严清怡。
严清怡头发凌乱,身上青碧色的棉袄被揉搓得满是皱褶,胸前悬着的红线格外显眼。
红线上系着一只颜色青翠的玉扳指。
只是射箭之人才用扳指。
七爷眼前顿时闪现出,炽热的阳光下,严清怡侧身看向林栝,目光温柔神情娇俏。眸光黯了黯,无声地走到厅堂。
再过些时候,青柏与青松搬了东西进来。
两大篓炭、景泰蓝的炭盆、掐丝珐琅的手炉、两床松软的丝绵被、厚实的焦布帐帘以及点心水果,把不大的厅堂摆得几乎无处下脚。
七爷低声吩咐张婆子,“把东西归置好,好好伺候严姑娘,我自会有赏。”拔腿往外走,
青柏自荷包取出个五两的银锭子放在饭桌上,紧跟着离开。
胡婆子伺候严清怡喝完药,出来瞧见银锭子,对张婆子道:“收了吧,小心伺候着。”
张婆子原本觉得使唤自己来伺候个小户人家的闺女有些委屈,可见到适才情形,再不敢有半分轻慢之心,连声道:“胡嬷嬷放心,我有数。”
胡婆子点点头,跟府医一道回府复命。
钱氏听闻七爷竟然亲自去瞧病,张大嘴巴,好半天没合起来,低声对魏夫人道:“宫里那位怕是当了真。幸好我觉得严三娘可怜,吩咐人去照看了,否则岂不显得凉薄?被那位知道了,说不定会有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