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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页(第1页)

在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郭思祺既愤懑又痛苦,死死地盯着江粤,好半晌都没有出声。人的情感是很奇怪的东西,爱与恨的情感能同时投注在同一个人身上。而人性在共苦之时并不一定经得起考验,至少在郭思祺的身上经不起考验。在得知消息的那一瞬间郭思祺懦弱地在想,如果如果他没有和江粤在一起,是不是方程就不会趁火打劫?其实同为商人的他清楚地知道答案,可偏偏性格里的怯懦和偏激让他把责任推卸给了江粤。在某个潮湿的雨天,四处都是湿漉漉的痕迹,痛苦的情绪如藤蔓般缠绕上两人。郭思祺望着抑郁症复发蜷缩成一团的江粤,像魔鬼一般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小粤,我不想活了,我们一起死掉好不好?”郭思祺的的鬓角不知道从何时起变得斑白,江粤凝望着纠缠半生才走向复合的爱人,有些混沌的眼球转了转,终于放任黑暗将她一起拖入深渊:“好。”不能同生却能共死,趋于病态的两人就此各自留下一封遗书,准备飘然离开这个让他们失望和痛苦的世界。对于一些痛苦到极致的人而言,或许死亡是一种解脱。如果事情只到这里,方羡只会自责,只会憎恨带给母亲痛苦的父亲、方砚、他自己和江家人,但不会憎恨起郭思祺,也不会对江家对郭家的报复袖手旁观。江粤最终不是死于自杀,她在自杀途中从混沌的情绪里挣扎了出来,许是想起还没有见两个儿子最后一面,求生的本能被唤醒。但是郭思祺却下了狠心要江粤陪着他赴死,因此她最终是死于他杀,身上好几处致命伤。而郭思祺在杀死爱人之后自杀,溺毙在浴缸里,旁边睡着他生前最爱却也下手最为决绝的爱人江粤。有时候虚构的事物比命运温柔、符合逻辑,真实的人生有时候draa到不可思议。谁也不敢相信往日的爱人最后竟然成为赴死时的刽子手。对于江粤和郭思祺这样不体面的死法,江家和方家不约而同地打通关系封锁了消息。江粤这一生已经足够痛苦,她的父亲、丈夫、儿子竟然都间接地为她的痛苦和死亡推波助澜。出于各方考量,他们在她死后终于达成一致,为她保留最后一点儿体面,不让肮脏的流言缠绕上她。因此圈子里所有人只知道方太太江粤突然病逝,没有人知道她竟然是死于他杀,还是出于这样离谱的原因。后来方程很快迎娶了唐泳,接回了方引棠,圈子里的太太们甚至猜疑过是方程和唐泳一起把本来就病殃殃的江粤气死的。唐泳对江粤的死法并不知情,还怄得要命地和丈夫吐槽过这件事,方程对此一笑置之,并不发言。他早就被江老爷子逼着发过毒誓,如果他对任何人透露此事,都会散尽家财,天打雷劈。做生意之人最是迷信,他用一个毒誓换取了江家的巨大的让利,自然也会踏实守住他的誓言。江老爷子在失去这个女儿之后终于幡然悔悟,不仅用利益吊得女婿封口,花费巨大的代价封锁消息为女儿维护最后一点儿体面,还倾尽全力报复郭家。郭氏集团的轰然崩塌,全靠江家和方家的推波助澜。当然,两家的目的不一样,方程才是那个老奸巨猾、彻头彻尾获利的人。方砚和方羡看完了母亲的遗书,将一切都收进眼底。对于这场无法挽回的悲剧,他们恨郭思祺,恨自己,也恨外公,更恨方程。一场宏大的报复就此产生,灾祸不及子女,他们没办法去恨无辜的境遇已经足够悲惨的郭彦清和郭彦今。他们瞄准了酿造悲剧的最大的始作俑者,达成了一致的目标:夺走方程所拥有的一切,赶走唐泳和方引棠俩母子,让他们拥有悲惨的后半生,以此向江粤赎罪。48寂寥的走道里,两个男人隔着一段距离,一站一蹲,斜长的影子落在地上,无声的情绪流动着。方羡并没有和郭彦今一起回忆上一次抽烟的时机。回忆起那些痛苦的记忆,想起自己肩负的重担,他本是愤怒的情绪彻底变成萎靡,如同败家之犬一样深深地凝望着那道他曾经可以随意进出的大门,脸色彻底灰败下来。爱情是奢侈品,明明银行卡里余额充裕的方羡却完全没有余力支付,他要的太多,注定会失去一些东西。爱情就是这么横冲直撞的玩意,嘴里口口声声满不在乎,可处处都是另一个人的影子。他喜欢热热闹闹地和她拌嘴吵架,争抢碟子里最后一点儿食物。他喜欢他们之间无声的默契,一个人发现下雨会兴奋地在家里喊另一个人名字。他偏爱周茉看见她爱吃的菜色时小狐狸一样的狡黠笑容,更心软于他醉酒回家洗完澡后床头柜的那一杯温度得宜的热水。方羡一直自诩清醒,把情爱看得很淡,认为他们随时都可以分手。可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心底就埋下一颗种子,隐秘地期望这样的生活长长久久地持续下去。周茉不会主动干家务活,餐前拿碗筷要他出声提醒,浴室下水道也总积满她的长发,装的被套也不规整,她发起火来一点儿情面都不讲,不怎么不愿意和他的朋友来往她任性的小毛病实在太多,方羡当然也会有疲惫的时候,可爱不是盲目地美化,爱是他看清了周茉的诸多缺点却仍然不想和她分开。分开的日子足以让方羡看清那些被他深埋起来的爱意,他终于确信他爱她,爱得比他想象得要多得多。可周茉再重要,也不足以让他无视母亲的命。母亲江粤的死亡,连妻子的死亡都可以用来换取利益的父亲,突如其来带着敌意的弟弟,伪善的继母都是很长一段时间缠绕方羡的阴影。“恶有恶报”这句俗语很多时候是一种美好的愿望和无能狂怒的自我安慰,方砚和方羡并不相信具备随机性的天谴。他们打落牙齿往里吞,假装毫无芥蒂地和方程续演了这么多年亲情大戏,忍受父权的专制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彻底颠覆父权。他们要让方程和唐泳痛,这两夫妻最在乎什么,他们就要夺走什么。如果实在没办法夺走,他们就会毁去。原生家庭对一部分人而言就像手心后天生长出的一根曲线,不同的人会走出不同的曲线,有人的这根曲线一生都缠绕在生命线上,有人挣脱了家庭阴影,将这条曲线走出独立坚毅的曲度。逝去的生命,像是一条横亘的曲线缠绕在方羡掌心,他眼睁睁地看着这条曲线与生命线越纠缠越深。方羡根本没得选择,只能痛苦地放开周茉的手。事情要一件一件解决,来得及,只要周茉没结婚一切都来得及,他暗暗地想。方羡沉默地从裤袋里摸出了一包湿纸巾,抽出一张垫在地上,作为简易烟灰缸来盛放烟灰。随后他抽出一支烟含在嘴里,低头去拢打火机那片橘红色的火苗,沉沉地吸入呼出,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脸。郭彦今被方羡这副好素质公民的样子刺痛,自厌情绪陡然爆发。就像之前方羡嘲讽他的,他早就面目全非,成为没什么教养,能随地抽烟的人了。郭彦今手里攥着的烟也抽不下去了,任由它在指尖明明灭灭地燃烧。那双向来无害的眼睛腾出火焰,嘴里的话也尖刻起来:“毕竟差点成为一家人,还是走一下关怀流程吧!这些年我显然我咎由自取过得不好,你呢,你过得好吗?”顿了顿,又往他身上扎刀子,“应该也不太好吧,不然也不至于按门铃扰民。”“你没出现之前我挺好的。”方羡沙哑着声音,低垂着头在湿巾上抖落烟灰,“我说的不止是现在,更是十几年前。”“如果你们没有出现,我妈就不会死,至少不会被你爸杀死。”郭彦今却突兀地笑了:“我承认我爸责任很大,实话说当时警察来监狱里通知我案件结果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懵的,我压根不敢相信这是我爸能干出来的事。”他的音调升高成尖锐的音色,像是指甲刮过黑板的声音一样可怖,“但你爸就清白吗?你的后妈清白吗?你不会这么蠢,认为那两口子无辜,和你爸爸扮演相亲相爱一家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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