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手从他的掌握时抽了出来:&ldo;这里不是将军来的地方,你回去吧,我还要干活。&rdo;
平被她冰冷无味的话镇住。一旁的侍女窃窃私语,好大胆的狐狸精,一定是在耍手段,故意要欲擒故纵。
听到话语噪杂,唐流抬头环顾,众人又立刻低下头去,谁也不敢与她对视。目光转了一圈,回到了平的脸上,终于缓和下来,每次只要看到平的眼睛,唐流就不会生气。
&ldo;平将军回去吧。&rdo;她柔声说:&ldo;这里是浣衣部,你身着官袍擅自出入总是不合道理。再说我是府里的仆奴,做下人也要有下人的规矩,请你让我完成自己份内的事。&rdo;
她软下声音时显得特别温柔,纤丽的长眉柔婉了几分,将脸上的英气淡化,明眼眸晶莹如水,平舍不得说&lso;不&rso;,立刻点头应允。
他走了。
没有了外人,浣衣部立刻又嘻笑声一片。豆蔻年华的女孩子哪里会有心事,纵然是出身下贱,仍叽叽喳喳像只只快乐的小鸟。唐流坐在角落,只觉所有的春天,无忧快乐的日子都已远离她而去。自父亲死后,她的世界,只留下沉默。
手指泡在水里一天,混和上皂角泡沫,皮肤开始渐渐皱皮发白。明明看上去一样大小的一包衣物,别人的蓬松轻软,唐流的却是紧压厚实,这是浣衣部里的人故意在捉弄她。
做完工的女孩子休憩下来,她们取出怀里藏着的从府外私带进来的蜜桔糕饼,坐在待洗的衣物包上,一边吃着,一边挤眉弄眼,笑嘻嘻地看唐流还在努力揉搓。
&ldo;到底是娇气的官家小姐,几件衣服也要洗半天。&rdo;
&ldo;你看她呀,怎么连衣服也不会洗,动作真是别扭奇怪。&rdo;
更有厉害些的,索性大声呵斥起来:&ldo;喂,你好好做呀,若是洗得不干净,是要连累我们一起重做的,别害人哟。&rdo;
唐流早已干得满身大汗,伤口处又痛又痒,可一手湿沫子不方便去揉。她的确不会洗衣裳,别人搓洗时以胸口、领、袖处为重,她却是每一寸布料都不放过。这样一来,速度更慢了。
终于,女孩子们吃完了点心,所有的冷嘲热讽也不再新鲜,她们丢下她,大家手拉着手,说说笑笑着出了门。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浣衣部里没有预备火烛,唐流孤单一个人,在昏暗的房间里继续努力,手底下流淌着条隐隐发光的绢罗绵纱河,仿佛永远不会断绝,一辈子也看不到尽头。
很久很久,突然感到手背有些温热,唐流茫然抬头,这才发现,原来,是她自己在流泪。
她停住,突然想笑。
这是第几次落泪?自从进了齐王府,不到半年的时间,她已经哭得太多,但是哭了又有什么用?譬如现在,双手遍染着皂角污水,擦在眼眶边,只能更引出泪如雨下。
垂下手,寂静中,唐流清了清喉咙,沉默。
她一直洗到三更左右才把份内的活干完。
第二天一早,她又来了,浣衣部的女孩子已经开始动工,看见她苍白的面孔,立刻相互交换眼色。
&ldo;怎么来得这么晚?&rdo;荆环白了她一眼:&ldo;你昨天真是要死,居然用掉了那么多皂角,你知不知道,这里的一切用具都是有份额的,你要小心……&rdo;她只说了一半,身后便有人上来扯她袖子:&ldo;跟她多说什么呀,人家是鸡窝里的凤凰,马上就要飞上天去了。&rdo;
&ldo;凤凰?!&rdo;荆环叉着腰冷笑:&ldo;管她是只凤凰还是鸡,只要在这里,就得守这里的规矩。&rdo;
唐流紧闭着唇,来到自己的木盆边,旁边已堆起了小丘一样的衣物,用手一探,沉甸甸果然又是层裹密厚。她立刻低头干活。
荆环说得对,不管以前如何今后又会怎么样,只要人在那里,就得遵守那里的规矩。
一口气干到中午时分,有人来唤她们吃饭。女孩子们嘻嘻哈哈擦干了手,向门外涌去。唐流已累得直不起腰,倒也不觉得饥饿。好不容易浣衣房清静下来,她依在墙角,乘机喘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