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震惊的倒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眼神,隐隐饱含看透尘世的沧桑感,又带着些许清愁,神色深邃叫人不可捉摸;束发额冠,骏逸出尘却并不带一分王孙贵公子的傲霸之气。彼时,满堂之人,只他形色不动,也不抬眸看我,只兀自慢杯抿酒。
彼时这屋内一片死寂,他倒镇定自若,不紧不慢又往杯中倒了些酒水,众人皆不说话,都只怔怔地看着他。忽见他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腾地一下立起身来。我这才发现他竟有七尺身高,形容却略显得清瘦,着一身深蓝长袍,不像将门之后,倒像是个读书之人。
只见他缓缓踱至我跟前,低首看我,抚掌笑道:“很好,我便是喜欢这样的。在座各位都深知我傅麟郡,年届二十五,并无妻室,众人都纷纷猜测我生性古怪,是否有断袖之癖。今日我便实情相告,在下与在座各位一样,只喜欢女子。只是我父亲大人对我的品位尤其了解。”言及于此,他向正堂的将军深深一作揖,“我父亲大人千辛万苦,远征西罗,定要携孩儿同行,原是为我找这样一个奇女子,我在此谢过父亲大人。一夜之间,由倾城之容变为嫫母之貌,闻所未闻。孩儿虽愚昧不窍,但也不至被骗到此步田地。既然父亲大人这样辛苦,孩儿今日就纳她为妾,从此她便是我的侧室。”
他双手作揖,一一谢过各位,看得出他说此话时,面上隐隐透着自嘲的笑意。
他父亲面上红一阵白一怔,时并不曾料到他会这样想,惊讶之余想辩解几句。
岂料这个叫傅麟郡的将手一挥,冷笑道:“今日我就纳了她,以后你们大家也可少因我多些烦心之事。”语毕拂袖而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都是哑口无言。
堂上之人憎恶朝我瞥了一眼,转首不忍再看:“将这女子带下去,收拾东西走吧。”
他话一出口,我心下便是一松,果然这药十分可靠。
彼时,紫云儿应命上前来领了我下去,行至拐角,又微露怜悯之意向我道:“姑娘,我们少爷是个好人,岂知你没福……”
我轻轻摇了摇头,含笑不语。
她又道:“昨日你跟我说的我都记不清了,你是哪里的?”
我微微一怔,便用手指指喉咙。
她皱眉沉吟半晌,方回过神来:“你不能说话了?”见我点头,她长叹了一口气,“你也真是个苦命的……”
我见她说话形容有些意思,心下便油然而生起一股暖意来:我原先在宫里,也曾有一个宫女自小伴在身边一起长大的,只可惜出逃之时走散的了,她的眼眉间竟与那旧人有些相似。既看着相似,不免就有了亲切之感,只可惜她却偏偏是傅府的人……
且不说这厢怎般感叹,时与申妈妈收拾了东西便被撵了出去。我二人反倒遂了心愿,都松了口气,一径出了东城门不提。因江樊往东只有一条官马道,我们只要往前走就可找到昨日被掳之地,然后沿路回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