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笑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要留下你么?”
这正是我所不解的,他即便与他父亲怄气,也不至于带着我这样一个难登大雅之堂的异域女子回去惹人耻笑。
“既如此,跟你说了也无妨。”他长叹一口气,眸中闪过一丝半缕的情殇之意,“我十六岁之时,曾相中过一女子,她并不十分美貌,却娇弱不堪。只是她并非出生将相侯门之家,我母亲不喜与平常人家往来……她也知我父亲断断不会答应此事,就私下强行着人安排了那女子远嫁去了。从此,我便再无心思在其他女子身上。”说到此,他将目光移到那窗棂之上,眼眸中渐露柔色,令人捉摸不透,“与何人在一起对我而言根本不要紧,只是那日见到你虽奇丑无比,形容眼眉间却有她怯弱不堪的模样,本来也是为了在众人前赌口气而将你留下,现在却是万万放不得你。”
我屏气听他说了半天,却是这样的话,不免十分灰心。他却依旧往桌前坐下,我欲再与他写字交谈,他却把手一挡:“我看些书也要睡了,你若还想走……死心罢!”
我恨得牙痒痒,又奈何不得他,只好回床上假寐。等到丑时,他已然深睡,呼吸匀声细细。我悄悄起身,下定决心赌一把,只怕过了这几日,等到他将我带离,我便更无法脱身了。遂偷偷溜到申妈妈所住的屋子,将其轻轻唤醒,二人一起行至花园:经过这段日子的观察,自信已经熟门熟路,若真要逃出去,只此地最安全。
彼时,我与申妈妈对视一眼,二人轻手轻脚搬去搬了张凳子出来,将其沿着墙角放好,只可惜,离最高处还有一段距离。凭我的身形,即便纵身一跳亦是够不到墙头的。这府里的凳子都设有双把手,无论怎样都难叠上去。时心下一动,二人忙回屋去搬桌子,想将其垫在椅下,只可惜,那桌十分笨重,竟怎样都搬不出门来。
我二人正暗暗心焦之时,却听闻那头有人道:“是谁?”
我与申妈妈心下砰砰乱跳,情急之下都躲在了门后。那人刚欲往这边走,却听身后有人在叫他:“看什么看,过来这边陪我再喝一杯。这府里这许多的将士在,你还怕会出事么?”
那人嗤笑一声:“不错。”说毕,便折返身回去了。平白无故虚惊一场,倒叫我二人吓得各抹了一把汗水,只得悄悄再将桌子给搬了回去放好。
我暗暗思索,突灵机一动,何不去房间取些书叠上去呢?遂蹑手蹑脚回房,他还在酣睡,对我今日的举动却是毫无察觉。我度量书厚,轻手轻脚取了些下来,尽量放低声响,他竟一点也未察觉,不免有些心喜。
申妈妈护主心切,定要叫我先上去,我拗她不过,只得先上去了。却见外头漆黑一片,彼时自知已无退路,遂闭眼纵身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