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善心之人,便问我是何许人,从哪里来。
我摇了摇头,他们请了我去他们家,叫了他们屋内的做饭给我吃。
一时热水下腹,身体渐渐暖了过来,气色也逐步恢复,方缓缓道:“我是被人害了服下了毒药,被扔在这里的。”
他们讶异道:“这世上真有这样恶毒的人,你如今不死也是命不该绝。却不知害你之人是哪里的呢?”
我说道:“我也不认识,是被绑的。”
他们皆愤愤为我不平,我却突想起紫云儿已经死了,不免大哭起来。他们见了,都安慰我道:“姑娘,你休要这样伤心。如今已没事,再多住一段时间回去找家人去罢。”我亦含泪点了点头。
我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不好再多有打搅,因手上的伤已渐好了些,十日后便离开了。那农夫的屋里人倒是个极爽快的,送了我两套换洗的蓝色粗布衣裳,临走还给我一点碎银子,我知他家不容易,死活不肯要,无奈她硬是塞给了我。我推却不过,少不得收下了,心下十分感动,若将来有可报答的,必定要谢他们全家。
其实,出了他们的家门,我也无处可去了。如今身边的人不是死了,便是投降了明国,我再不能回西罗去的。一时想起傅麟郡,又不免异常惆怅,子颐说我可去找他,可是,他和荀妹妹在一处,我又怎么能去破坏他二人的感情呢?
这样想着,便漫无目的地走,只想走到哪里算哪里,届时死了也便死了。走不多时,却是迷路了,这里是荒郊,也无人行的痕迹,不免有些慌张。看看日头,估计已是正午,觉得腹饿,忙取了包裹里方才拿着那农户屋里人给的两个馒头,拿了一个吃下,又觉口渴。幸好那附近有一条小溪,便顾不得许多,往那水面匐下身子用手舀了喝。喝完水,跌坐在一旁,突草丛中窜出一个什么东西,惶惶张张跑开了。我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方知是兔子,这才松了口气。想起从前去找傅麟郡,曾在荒郊野外遇到过狼,如今必定要快点赶路,不然天黑之前找不到人家,怕是要遇险的。虽不惧死,却惧野狼虎豹,原自己也是有求生的**的,只是景况不同而已。
这样一想,赶紧又爬起来行路,一直走到黄昏,也还未见到人家,不免有些丧气。往前继续走,却见前面远远的有一户人家,昏昏暗暗的灯光过了窗户透出来,心中一喜,加紧了步伐。越往前走,人家越多,却是有好几十户的一个村庄。
我深吸了一口气,找了户人家,上前欲敲门,突想起今日这样疲惫,身上必定十分凌乱,怕被人误会了去,忙整了整衣裳,拢下头发。
刚伸手,却听旁边一户人家有个老婆婆开了门拿着水盆往外一泼,笑道:“老头子,过去添把柴禾,怕那火要灭了。”语毕,又笑嘻嘻将门带上了。
我只觉得这老婆婆的声音十分耳熟,心中一动,忙离了这里去她那边,轻轻扣响了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却见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总觉得似在何处见过她,只是再想不起来,不由得愣在了那里。
她见了我由是一愣,笑道:“姑娘可有什么事么?”
我回过神来,微笑道:“老婆婆,今日我刚巧赶路到这里,无处可去,能否借宿一晚?”
她面上略微一惊,里头她老头的声音传了出来“是谁呀”,她却是呐呐地说不出话来。她老头子见状,忙跑了过来,看见我也是一愣,笑道:“姑娘进来罢!”一时又命老婆婆去泡茶水给我喝。
我进去之时,见她这里虽说十分简陋,却是干净整洁,小小三间木头屋子,倒让人倍觉温馨。更何况那两老夫妻,皆是上了岁数的人,性情平和,十分慈祥,便笑问道:“婆婆,你这家里没其他人么?”
婆婆端了茶水来给我喝,笑道:“我们儿女都外出做些小本生意去了。方才我见姑娘长得这样标致,还怕是狐狸精来了呢!”
我轻轻一笑道:“老婆婆,我不是什么狐狸精,我是人。”
她笑道:“我就在想,狐狸精晚上哪会没地方去呢。况且,我看姑娘你,长得倒像极了一个人。”
我笑道:“是谁呢?”
她说道:“我也不认识,从前在我这里留宿过的一对小夫妻,你长得倒挺像她的。”
“这世上人皆是一张脸儿,长着鼻子眼睛嘴巴,若有相似的也是正常的。”
她笑着说了声“是”,又朝我面上细细一看:“姑娘额头怎么有个疤,像是新的,可是哪里栽了跟头么?”
我闻言一愣,强笑道:“是前段日子没留意摔了一跤。”一面说一面暗暗将自己的衣袖拉过手去,怕被她瞧见了伤势。
她笑着“哦”了一声,喃喃自语着走开了。
我见他们倒也十分客气,给我备了些晚饭吃,还给我在小屋子里铺了床半新的被子给我盖,我觉得那被子上头的花样亦是十分眼熟,不免暗暗吃惊。感激之余,要拿碎银子给他二人,却被那老婆婆推了,她笑说道:“姑娘不必这样客气,我见姑娘眼熟,就当是在外的家人回来了。我见姑娘穿着也不像是有钱人家的,还是备着自己用罢!”我红了脸只能多谢他二人。
夜里,我闻着被子暖暖的气息,这地方虽说简陋,比那王府却好上了几百倍,不用整日里勾心斗角,也不用去动些脑筋算计他人或防人算计。因赶了一天的路,况待在这里竟有故地重游之感,便慢慢安然睡了过去,这样一觉,竟一直睡到了第二日上午辰时。
我见外面日头晃晃的,忙起身来,穿戴好,问老婆婆要了水来洗漱。那老婆婆尤是盯着我面上看,笑着说:“真像啊。”
我向她微微一笑,一时她老头儿过来叫了她去择菜,她才笑嘻嘻走开了。
原寄宿一宿,此刻也应离开了,心内却一时舍不得这里,况又无处可去,我便跟老人家说,能不能再叨扰他们一日。他二人倒是淳朴的性格,连说没问题,倒惹得我不好意思起来,给他们银两又不收,便帮衬着老婆婆做些家务活儿。
老婆婆笑着跟我说:“姑娘,我说你长得真像极了一个人。”
我见她总是说我像谁,便好奇道:“婆婆,不知你说的那女子到底与我有多像?”
她缓缓道:“那是好些日子前的事了,有个年轻的公子哥儿带着他娘子来我这里投宿,说要去看病。他二人长得是好模样,只可惜他娘子似怀不上身孕,那公子要带着她去隐嵇山瞧病。他二人倒是十分恩爱,可惜三个月前那公子又过来了一趟,说他娘子已经离世了。”
她的话说得我仿若醍醐灌顶一般,豁然开朗,难怪我觉得这里一切都是那样熟悉,想来从前我来过这里的,还与傅麟郡一起在这里投宿的。心下暗暗惊叹,一时触动心思,眼眶便渐渐红了。
她在旁疑惑道:“姑娘怎么了?可是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