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册如同酸腐书生意淫一般的垃圾,却堂皇安排了他的一生。写手札的怪物就以此为依仗,毁掉了他为数不多的牵挂的人。
他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克制住将那册手札撕碎、焚烧、毁灭到天地间不存一点残灰的欲望。
而那火焰还在他心中无边无涯地燃烧。
没想到此刻,在这个阴差阳错之下际遇相交的小姑娘身边,那滔天的毁灭欲却得以稍稍平复,还复心中片刻的安宁。
或许真如那人将死之言,这个小姑娘是他认知之外的存在,也是所谓天命所不曾安置的“意外”。
这世界上,不是所有事都会顺着命运的轨迹运行。
少年伸出手去,轻轻地抚了抚楚烟的脸颊。
而他,即使真有冥冥天命,也不愿做那颗驯服的棋子。
如果注定他要一无所有、向死而争,那就把他所能短暂拥有的一切,都留给这个小丫头吧。
如果她能活得足够好。
也算他命如微尘,没有白白存在这一遭。
满室沉寂,乳娘屏息站在一旁,不敢对面前这一幕有片刻的惊扰。
床上的小姑娘被他粗砺的指腹摩挲,却似乎感受到了微微的疼痛,懵懂地睁开眼来。
俯首在她头顶的黑衣少年目光垂落,但又仿佛透过了她,沉沉看着不知名的深渊。
楚烟抿了抿唇,莫名地有些心痛。
她伸出手去,试探着牵住了他的指尖,轻轻地晃了晃。
谢石指尖刹那绷紧,连同脊背的肌肉都蓄满了力,却最终慢慢地放松下来,沉默了片刻,低声问道:“身上还有不适?”
音调还是一向的寡淡。
楚烟却从中听到了少年生涩的温柔。
她抿着唇,笑意却抑制不住地从弯弯的眼角溢出来,一面撑着手臂起身,道:“今天感觉好多了……”
一旁的乳娘忙凑上来要服侍楚烟,黑衣的少年却已经俯下身来,托起了女孩儿的腰背,手势僵硬而谨慎。
靠的足够近,少年人身上极细微的血腥气就传进鼻子里。
楚烟微微错愕,瞬息间抬起头来看着谢石,慢慢地道:“谢谢哥哥。”
谢石低头看着她。
小鹿一样清透的圆润黑眸,少了一点谨慎试探,多了信任和期待,也藏了说不出的……担忧和怜惜。
长长的眼睫扑朔着,片刻后细细密密地垂下去,遮蔽了眼底粼粼的微光。
谢石却好像被那双眼睫扫在了心上,所到之处诸火寂灭,万劫翻灰,荒芜之地生出一丛新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