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栋把自己关在殿内,谁都不见,形似闭关练功。陆柔和高琼华着急得团团转,恐怕李栋有个三长两短,出现什么意外。
三天以后,李栋打开宫门,闭关结束。当他走出来的时候,门口亲兵吓一跳,圣上像换了一个人,脸上的容光焕发不见了,丰仪瞻姿的脸颊凹陷下去,颧骨像两座高峰突露出,走路与往常也不一样,不再龙镶虎步,形将就木的乡下老头老太太般蹒跚迟缓,两只眼睛出现一圈乌紫,眼神还如往常明亮如镜,精光四射。
“传刘黑闼到乾阳殿晋见……”李栋沙哑着嗓音说道。
亲兵见李栋状态不佳,赶忙扶住他的胳膊,怕他摔倒地上。李栋轻轻挣扎了一下,摆脱亲兵的手,意思不让他搀扶。站在原地运了半天气,李栋才对那怔怔站在面前的亲兵,自信地说道:“我还没有老到要人扶的程度。”
李栋不断活动四肢,身上的血液流畅起来,又过了小半时辰,举止不再如老头迟缓。走向乾阳殿的时候,亲兵发现李栋的背影有些佝偻,有些力不从心。亲兵赶忙让人给皇后禀报,圣上万一有所闪失,他就是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
高琼华一直守在李栋闭关的宫门前,有些事刚刚离开一下,回来以后,发现宫前的亲兵不见了。偶然见到一个宫人,他却惊慌失措的样子。高琼华心里一沉,扯着宫人问他。大行皇帝李栋怎么了,是不是出现了意外。
那宫人是个医倌,惊慌说道:“圣上出关了。现在乾阳殿,我这就给他去把脉治病。”高琼华这才明白,李栋出来了,生命没有危险,身体可能不大好。赶忙也往乾阳殿赶。高琼华到的时候,陆柔已经在了。
李栋呆呆坐在龙椅上,陆柔皇后侍立他身旁。帮他捋着前胸拍着后背,生怕他一口气缓不过来,昏倒在殿前。
这时医官也到了。跪在龙椅前给李栋号脉。号了一会,那人擦一把脸上的汗,叩头说道:“恭喜圣上,贺喜圣上。圣上龙体无恙。只是近日思虑过度,虚火上升,多饮水多休息就好了。”
李栋迟缓一的抬手道:“孤身体无恙,你跪安吧!”刚说完,就咳嗽起来。正印证了医官所说,虚火上升之症。
陆柔可不敢轻易放走医官,赶忙叫住他,问道:“确诊无误?圣上龙体的确无虞?千万不可出了差错。”陆柔心急如焚。从言谈举止上表露无遗,她焦心得对跪在殿前的刘黑闼以及站在一边的高琼华视若无睹。
李栋对陆柔轻声说道:“不要难为他。我真没事。年纪轻轻的,不就是熬了几天几夜吗,不碍事,我还有要事吩咐,你让他下殿去吧。”说着,眼睛无力的瞟了一眼高琼华。
高琼华见到陆柔生得十分漂亮,肩削体弱,腰细如柳,一举一动自有一番风韵。眼赛桃花,鼻如葱白,挺而洁白,脸上淡着胭脂,莹莹如玉,唇似刀裁,下巴滚圆呈饱满鸭蛋形状。
陆柔举止间对李栋那么温柔和体贴,似乎得病的不是李栋,而是她自己身体有所不适。她的神情既忧虑又有一番隐隐的大家闺秀风范,虽然母仪天下的丰姿还不太充足,可以想像,生活在宫中,天天熙气指使,要不了多久,自然而然形成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绝对配得上李栋的丰功伟业气吞万里如虎的气概。
高琼华从来没有嫉妒过任何人,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留下来陪李栋渡过一生一世,可是见到陆柔以后,她才明白自己以前对待李栋太直接太粗糙了。和陆柔对待李栋相比,她就是在撒娇调皮耍无赖。
陆柔给予他的的要比收获的多,爱他要比被爱的多,爱他得天然去雕饰,像母亲对待婴儿,姐姐对待弟弟,像春风对待万物大地,爱得无声无息。
而自己在李栋身边就像一个调皮的小妹妹,一直索要着,追求着,从来没有用更多的心情去关心他。他也是一个男人,从某方面来说,也是一个大男孩,他也是他的苦处,有他不得已的时候。可是他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皱过一次眉头,说过哪怕一次绝情的话。如果说自己爱他的话,是觉得呆在他身边,能得到更多安慰和体贴,从来没有想过要奉献自己的爱给他,使他沐浴在自己的爱河里。
李栋命真好!遇到了陆柔这样的女子,自己呆在这里,真是有些多余了。高琼华站在殿下,痴痴呆呆的望着李栋和陆柔举止自然配合密切的的一切一切,心里不由得酸溜溜的。
李栋早就看到了高琼华,便大大方方地对她说话:“站在那里干吗?既然来了,也到朕身边,左右哼哈二将护佑,我这可是鸿福齐天了!”
这时,陆柔才顺着李栋的眼神,看到了站在台阶下的高琼华公主。一见之下,也是心惊胆颤。她有种天然的富贵之态,绝非颜家姐妹那对儿美女乡间的自然美,颜家姐妹是小家碧玉,甜美如茶,高琼华公主则是醇厚如酒。她眼睛半闭半合,眼神朦胧似醉,好像她有满腹的心事,却又无法向外人诉说。眉宇之间隐隐的还有一丝英豪之气,不像一般的女孩,倒像是一个男孩子。
“妹妹,上来吧,这里都是自家人。”陆柔轻轻笑着对她说。
高琼华脸上一红,心说,她明知道我的身份,却一点也不生气?她真有这样宽广的胸怀?心里想着,昂首走到李栋身边。
李栋很满意,脸色也没有刚才那般苍白,缓了一口气对仍然跪在殿前的刘黑闼道:“我给你书一封书信,你亲自交给秦琼,事关军国大事,不得有误。”
刘黑闼道:“臣下遵命!一定不辱使命!”他虽然知道台阶前有两位貌如天仙的女人,也不抬头看哪怕一眼。刘黑闼心里自然十分羡慕李栋有这两位相伴,但他更知道,她们不属于自己,看一眼又如何?何必沾染凡尘?
李栋刷刷点点,写下了几句重要的话,然后卷成筒状,塞到一个竹筒里,密封好以后,交给身边的太监莫言,转递给刘黑闼道:“现在即刻骑快马,报往长安城下。你然后就不用回来了,就留在那里,帮忙攻下长安,把我想要的人给我带到洛阳城来。”
李栋每说一句,刘黑闼都点头回一声诺,李栋说完了,刘黑闼施礼又问:“圣上还有什么要交待的?要没的话,微臣这就去了。”
“你可以告诉秦琼,八十万大军每天的粪便不能浪费,打败长安城,全靠他们了!”李栋生怕刘黑闼忘了,再三叮嘱道。
刘黑闼一愣,心里十分奇怪:“粪便?长安?这都是哪跟哪啊!不过圣上既然有交待,一定有他的深刻用意,我且用心记下,当面告诉秦琼。”
刘黑闼起身走出乾阳宫以后,李栋突然用手捂住胸口,猛烈咳嗽起来。咳嗽完以后,李栋若无其事的把手攥成一个拳头放在龙椅上。
虽然李栋做得很隐秘,举止也非常自然,陆柔和高琼华都看到了这一幕。陆柔像没有发现似的,若无其事的看着殿前的亲兵骁果,吩咐他们道:“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们都下去吧。”骁果答应一声,迈着整齐的步伐下了殿。
陆柔知道,壮年咳血不是好兆头,这样的人一般生命都不长,多数英年早逝。她不想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发觉李栋有了重病,哪怕是李栋的红颜知己高琼华也不能。这对大唐来说,会产生深远的负面影响。
高琼华见到这一幕,心如油烹,六神俱焚!可她也知道,一代帝王咳血,绝对不是吉祥的好事,也帮李栋隐瞒着。她自然也猜到了陆柔皇后的心思,心想,趁这一次,一定要帮他恢复健康,哪怕就是上刀山下油锅也要把他从濒临的边缘救回来。
李栋知道,自己这几天呆在宫内,忧思过度,使五脏受损,才咳了一手的血。他还以为自己隐瞒得十分周密,却不知道两位佳人都看到了。李栋之所以要隐瞒刘黑闼,是因为怕前线的将士替自己担心,从而影响攻打长安的速度和效果,所以竭力瞒着刘黑闼,不在他面前咳嗽。
李栋本人也懂医术的,不过他还不知道,像自己这样严重的内伤,是否还有救的可能。孩子还小,现在让他登基,只会坑害了他,甚至身边的两位佳人,也会随着自己的仙逝而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
无论如何,也要再撑上十年,二十年最好。那时候,自己也不过四十岁上下,正处在壮年。至少在这十几年中,把国家需要调整的事物,不符合心意的规矩统统打碎了重建。同时加强培养儿子李制的接班能力。特别是这些能征善战的武将们,无论哪一个将来造反,儿子李制都没有足够的手段对付他们。
苍天啊!求求你,再给我二十年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