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渡黄河,陡然风雨大作,终日弗息。帝斋戒,夜梦两龙授图。明旦临河俟之,有二大鱼各负一图,溯流来献。帝跪受之,二鱼自去。视其图,皆纵横如篆,无有识者。命沮涌收藏,渡河西南而行,路经轩辕古丘,入拜有熊祖庙。
时天气炎热,帝与七臣步登具茨山洞避暑。有一童在洞口嬉笑跳舞,略无忌惮。帝招入偕坐,以所得之图示之,童亦于袖中出一图授帝。
帝视之,中画一本大芝。问何义,童曰:“此神芝图也。乃道友黄盖子嘱以相赠。”
帝曰:“友可得见乎?”
童曰:“昨与我师居太室讲道,广成大师将会南来,浮丘翁邀师同去,黄盖亦欲他适。知贵人将临荒山,令我以此奉献,观玩自有深味也。”立起便走。
帝牵草裾问曰:“敢请尊师及道兄大名,好图后晤。”
童笑曰:“我师乃宛丘先生,我之微名不足达也。”摆脱草裾,穿松林而去。帝叹息不已。
是日大雾,无所问途处。夜半,霖雨如倾,帝与七臣迷留信宿,诸人寻至,俟地燥复行。一路遥望岷山,连亘千里,青城峰高第一,帝封为五岳丈人。
行月余,方至峨眉。帝与众居绝阴下,斋戒三日,步上山洞,恭立门外。
良久,有小童出请,帝整衣入。远见一道翁,笑容迎帝登堂,交拜逊坐。帝述企慕之诚,泰壹曰:“山人遁世已久,何当至尊远临!”命小童进涤尘汤。
帝饮之,心胸开爽。仰视白玉为堂,黄金为座,华幡四张,异香馥郁,真仙境也。启问曰:“余子万民、养百姓而收其租,余哀其不给而属有疾病,为之奈何?”
泰壹曰:“古之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若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犹饥而树粟,渴而穿井,不亦晚乎?”
帝曰:“天时有阴阳,人寿有短长,未揣其理,愿闻其教。”
泰壹曰:“夫四时阴阳,万物死生之根本也。所以圣人春夏养阳,秋冬养阴,以从其根,故与万物浮沉于生长之门。苟逆其根,则伐其本、坏其真矣。逆之则灾害生,从之则苛疾止,是为得道。道者,圣人行之,愚者佩之。故在气血充足、祸乱不生时,当省性命之源,身心收摄,保养天和,乌有疾病侵凌者乎?君子务防其渐,盖为此也。”
帝更问保和要旨,泰壹曰:“若能行九晨照洞房泥丸之法,检魂魄,制万邪,清静行之,以致真灵之气降于寝室,所谓引三光九星以照百神者也。”
帝曰:“善,正有所问。”泰壹忽凝神静坐,闭目不言,帝未敢复言。
谛视既久,始怡然而舒。帝从容请曰:“虽聆自养之道,未达济人之术。神农尝药制方,疗民疾苦,余欲以此济世。闻上人具天人之学,敢求指示。”
泰壹曰:“舍近求远,如握鞭觅柳。吾子左右不乏其人,何劳远顾山野?”
帝遍视诸臣,曰:“此中岂有其人耶?”泰壹笑而颔之,邀帝游清虚境,上白玉楼。
群臣侍侧,泰壹皆命坐,群臣不敢,泰壹曰:“吾道大同,况汝皆非俗子也,”令玉女开宴。
席上罗列绛雪玄霜、玉芝瑶草、红桃白李、碧藕丹苓,玻璃盏内斟以玉液琼浆。侍者皆称座宾为太清仙主。泰壹命饮以丹华之英,漱以玉井之浆。
帝见席间有芝草作饵,因出具茨童子所授神芝图呈问。
泰壹曰:“此是大隗至人所炼三一之道也。”
帝曰:“敢问何为?”
泰壹曰:“闻吾子盍三辰,立晷景,封功人于土地,以判邦国;察山川之高深,以分阴阳;因天时之寒暑,以平岁道;使民彼此交易,以聚货财;备设器械,以防奸盗;制车乘衣服,以彰尊卑。此皆法天而鞠乎有形之道。窃闻古之圣人,其治天下也,神志不劳而真一定。欲以我蕞尔之身,兼百夫之能事,则天和莫至,悔吝日生。贪婪欺诈,一切能除,方可问斯道也。”乃命么童奏乐,稚女起舞。
帝侧耳静听。既终,问曰:“此乐何名?何若是尽善?”
泰壹曰:“荒山时有广成大贞降轩谈道,尝挈女童来奏乐歌舞,童辈从帝觇听,久而习成,遂名曰‘广成之乐’。然犹未能仿佛也。”
帝顾谓大容、荣援、泠伦曰:“汝等善识之。”
因问:“广成大贞何人,而有此妙音?”
泰壹笑曰:“是人不可名状,吾辈观之,若临土阜而瞻北斗。”
帝问:“所居何处?可得一访乎?”
泰壹曰:“变化莫测,往来无定。近闻在空同会友,急切未能见也。”谈至更阑月上,帝起辞席,留宿于玉楼。
明晨,帝盥漱整衣,遂至前堂。候泰壹出见,叩问明医理者为谁,泰壹指岐伯曰:“是子曾受学于吾友僦贷季,深通医理,何韬晦若是,致君上远逐风尘耶?”
岐伯踧躇对曰:“非敢自秘,实为其中玄妙,未能精究也。”
泰壹曰:“子学余所深知,无庸谦退。”复招甯封子、赤将子与至近曰:“二子深明火土金木之用,留助太乙可乎?”
帝曰:“凡浊得蒙收录,幸矣!”二子甚喜。
泰壹曰:“我徒鬼臾区有容成之明,黥如之数,多能广学,以偿吾子之赐。”唤出相见。
帝问容、黥之为人,泰壹曰:“向后自知。”出一经赠于岐伯,榜曰《灵枢》。授帝以《金录》之首篇,太上之灵符宝文,三才五芽之秘诀。
帝问其大旨,泰壹曰:“守神却恶,吝气全身,审彼我,割嗜欲,然后真一存焉,三一守焉,便为真仙矣。”帝拜谢其教。
正是:既闻大道须珍重,莫把真金作等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