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时候脾气就不好,相比起普通雄虫雌虫更加冷漠暴躁。雄父温格尔稍微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恭俭良便升起暴躁、残酷之类的想法。他会推倒花瓶,抽掉厨房里的刀,找哥哥们打架,然后爬到窗帘下,蜷缩成一团恶意看着雄父和哥哥们寻找自己。当时在想什么呢?恭俭良撩开窗帘,蹲下去,就和小时候一样。他百般回忆,只能勉强找出当年的阴暗想法:在雄父或者哥哥找到他的瞬间,用锋利的刀子贯穿他们的心脏,看着自己藏身之处的窗帘和地板被鲜血浸润,然后放声尖叫。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至少在年幼的时光中,恭俭良无数次这么想,握紧尖刀在夜明珠家昂贵的地板上一遍又一遍地剐蹭着。在雄父焦急到快要哭出来的时候探出头,握着刀跑出来,被雄父紧紧抱住。“雄父!”支棱不解风情大喊起来,“窗帘后有什么?”“你能看见我?”支棱被雄父的愚蠢惊讶到了。他揪住弟弟小刺棱,有模有样地打比方,“这不是废话吗?刺棱躲在后面我都看得到。”恭俭良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他的指纹和年幼时亲手刻下的刀疤重合,却又找不到当时的滋味。已经成长为雄父的他完全没有继承温格尔的温柔,胡乱叫着要把支棱揍一顿。可拳头都没落下,扑棱让恭俭良更加生气。这孩子展开翅膀,轻微腾空起来,去看最上面更大的那几张全家福后,飞下来问恭俭良,他的祖雌父是谁。禅元上去给长子一个板栗吃。小刺棱则好奇滚到摇椅边上,用手不断推推摇椅,再用牙齿啃啃垂落下来的流苏。“刺棱!不许啃!”禅元轻轻敲打幺子的两腮,转身拽住次子不安分的手,在长子再次腾空的瞬间,给他一脚,头疼道:“你们都给我安静一点。”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殊不知,如果温格尔在这里,大抵会很喜欢这种吵闹的气氛。恭俭良出神想着,还是没有从窗帘后出来。他把自己蜷缩起来,先是手指,然后是脸颊。雄虫整个贴在地板上,幻想和小说中一般,穿越时空。那时候,家里也是这么吵。雄父在做什么呢?恭俭良贴着窗户,阳光经过玻璃削弱轻柔落在他的鼻尖,带着一点空气陈旧的味道和几乎不复存在的草药味道。雄父身上的味道。恭俭良很久没有闻到这种味道了。不同于禅元和孩子们身上汗津津的雌虫味道。雄父更像是被苦涩腌入味,恭俭良靠在他身上总要一颗一颗地吃糖,吃不够还要赖着雄父的点心吃。他的甜蜜与雄父的苦涩中和在一起,是这个家唯二的雄虫的味道。“苦苦的。”小恭俭良板着脸,在某段时间里喜欢凑着闻各种味道。他表演课的老师说,这是恭俭良探索世界的方式——类似野兽用气味判断敌友,分别强弱,鉴定幼崽和伴侣。恭俭良回到家后第一个抱住雄父。他闻着雄父被草药和医院消毒水渗透的衣物,在晚上轻轻闻雄父的头发,在一点寡淡的令人心碎的滋味中,恭俭良感觉到兴奋与更强烈的安心。他不清楚那是什么,但在家里抓着三个雌虫哥哥乱闻一顿后,遭到了强烈抗议,并被扭送去补习社交课,并被要求不准对其他雌虫雄虫做这种不礼貌的事情。但阻止不了恭俭良在学校里闻一闻雄虫同学。“雄父。为什么要喝药?”“为了陪伴你们多一点啊。”温格尔说着,用手轻拍幼崽的背部,小声哄他睡觉。恭俭良闭上眼,等到雄父呼吸绵长,又睁开眼,挪动屁股,将自己离雄父更近一点,更近一点。温格尔又被他吵醒了。雄虫困得不行,却没有半点脾气,温柔抱住小恭俭良,亲亲他,呓语道:“小兰花做噩梦了吗?”恭俭良眼睛瞪得大,甚至有些可怕。他没有说话,在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像个野兽胡乱闻来闻去,逐渐变得安静。温格尔抱紧他,纵容孩子的举动,直至被痒得发笑。“小兰花以后会找个好闻的雌虫呢。”“不。”恭俭良觉得不充分,嫌弃道:“雌虫臭臭。”“不会的。”温格尔为恭俭良未来的伴侣辩护道:“喜欢一个人,就会闻到喜欢的味道。那是其他人身上都没有的味道,只有我们小兰花可以闻到。”他还想说些专业词汇,一时间记不起来,只能用其他话解释,“我们小兰花有一个了不起的能力呢。”可惜。恭俭良现在任然分不清什么爱不爱的东西。他揪着禅元和三个雌子的脑袋挨个闻过去,觉得每一个都和“变态”的味道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