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清晨纷纷沓沓的脚步声中醒来。赶着去上班的人把陈旧的楼梯踩得震山响,宣告新一天的到来。
从日历来看,这是一个普通的日子。没有伟人诞辰,没有巨擘辞世,没有任何一个重大历史事件在这个平凡的日期发生过。然而它却成为我二十五年来人生中最黑暗的一个日子。
太阳照常升起,可是对于我来说,整个世界都面目全非了。今天,我最爱的人依然会在早晨六点半准时醒来,吃完早餐、送别女儿、开车上班,然而已经与我无关了;他会步履匆匆地走进办公室,隔着一面巨大的玻璃窗,面对一个空荡荡的座位,然而已经与我无关了;晚上从医院回来,他或许会加班至深夜,为了客户无理取闹的要求而头疼,然而已经与我无关了;他所认识的人或许会偶尔提及我,不论他是无动于衷还是黯然神伤,这一切都已经与我无关了。
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呼吸同样的空气,沐浴一样的阳光清风,忽略一样的风景,承受相同的物价,逛同一家书店或超市,看同一部电影,可是在1800万人组成的无边人海之中,即使不刻意回避,我也没有再见到他的可能。无论我们多么熟悉彼此的生活,多么了解彼此的灵魂,我们已经毫不相关了。
仿佛昨夜魔法降临,满世界的人生活如常,只有我眼中的事物变得面目可憎。现在我不仅生活悲惨、心情恶劣,还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我不知道该给谁打电话,父母会骂我不听劝告,我最好的朋友和我绝交了,我曾经的同事也不再与我联系。我无疑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孤独、最可耻的人。一个微不足道的失恋者。
可是,牧寒,我的心那么痛,痛得让我以为自己患了心绞痛,我的眼睛那么肿,肿得几乎要双目失明,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一眼。为什么不问问我。朵朵,你还好吗?
我在家里发了一个星期的呆,泡面成了最佳失恋伴侣。整个星期我都没有出门。三餐以泡面为生,吃饱了就上网看电影,无论是悲情片还是喜剧片,一律是边看边哭。哭累了睡,睡起来继续吃……
没有一个人打电话来问我死了没有。他怎么不用匿名号码打个电话过来试探我是否健在。他难道就不担心我一时想不开割腕自杀吗?看来。他是真的把我从他的生活里整个删除了。
在我穴居生活的第八天,当我怀疑自己照此发展下去会变成白毛女时,沉默了多日的电话居然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接通了。
“请问是梅朵小姐吗?”里面传来一个甜美的声音。
推销化妆品的?我意兴阑珊地说:“是。有什么事吗?”
“你好。我是艾迪逊广告公司人力资源部的amy,现在通知您明天上午9点到公司19楼人力资源部来面试。”
我愣了一下,随即冷冷地说:“我没有给你们公司投简历。”
“嗯?是吗?”对方似乎很迷惑,“可是我们收到了您的简历啊……”
“我没有投简历。也没有去贵公司工作的意愿。”我语气生硬地说。
“哦,是这样……可能是有什么误会。我再去核实一下。对不起,打扰了。”对方客客气气地挂断了电话。
他给我的分手安慰,竟然是为我找份工作?!工作狂你去死吧!我愤恨地把手机摔到床尾,然后打开pad继续煲连续剧。
刚看了半集美国版福尔摩斯,手机又响了,我不耐烦地拿过来一看,竟然又是那个号码。我接通电话,发泄似的喊道:“我不需要工作!我特么会去申请低保,谢谢您了!”
“你这叫矫情你知道吗?”里面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女人声音。
我吃了一惊:“你是郭宜春?”
“作为一个求职者,你应该我郭总。”她的语气还是那么高高在上。
我现在丝毫没有心情跟她拌嘴,不耐烦地说:“我现在没有求职的打算,谢谢郭总的关心。没事的话我先挂了。”
郭宜春淡淡地说:“你以为你自暴自弃,就能博取同情?就能让他内疚回头?九零后果然脑残。”
一股无明业火噌的窜上我的大脑,我冲口而出:“我特么失恋我的,关你什么事啊,我通知你围观了吗,我求你治疗了吗,我对社会和谐稳定构成潜在威胁了吗?你们这些人不装腔作势会死啊!”
啪的一声,电话被对方骤然挂断了。我气得浑身发抖,估计郭宜春也被气得不轻。我再次把手机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