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夕阳落下海面之后,高岭回到花见坂,城下町外的樱花已经开始凋落,花瓣落了一地,也有未完全落尽的,在紫色的薄雾中缓慢翻滚,伸手轻轻一处,如梦幻泡影般散开。稻妻人最喜欢的便是这个时节——相比于樱花的盛开,他们更爱樱花的谢幕。明明嘴里高呼的都是鸣神永恒,却又折腰于须臾之梦。
“快让开,高岭!”
听到熟悉的声音,高岭侧过身,回头一看,只见宵宫风风火火地扛着一箱矿石冲了过来。
“你回来才没多久吧,这就开始忙活了?”
“没办法,我设计了好多种新烟花,得一个一个做好了看效果。”
宵宫大口喘着粗气,刘海被汗打得湿漉漉地,粘在额前。大概是忙得连水都没空喝,嘴唇上都起皮了,高岭忙摘下自己的水袋递给她。
宵宫张嘴喝了两大口,突然拎起水袋从头上浇下。
“呼,太舒服了!”
女孩身上的衣物本就被汗水浸了个半湿,再被水这么一淋,彻底湿透,紧紧贴合在身上。唔,还是小丫头,比印象中小了很多,咳咳!
咳咳,高岭默念着“非礼勿视”的圣经,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看白花花的绷带……
晚风将火药味儿与少女的芬芳一股脑儿打包送了过来。
“春日昼夜温差大,小心着凉感冒。”高岭解下自己的罩袍披在了宵宫身上。顺手揽过她的肩膀,亲昵地用袖子擦拭少女湿漉漉的脸庞。
这种极度亲近的动作将二人都打了个措手不及。高岭轻嗅着少女身上淡淡的石榴味,心脏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起来。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自然而然地做出这种动作,就好像是在原来的那个世界,在他无法抑制青春的悸动的那个年纪,在听不进课的课堂上,突然放下笔,十分自然地拨弄起前桌少女的青丝。
那真是,丢失了许久的感觉。
宵宫更是不知所措,本能地低下头缩着脑袋,慌张地捂住胸口,只觉得那里“砰砰砰”跳得又快又响。但很快,她便发现这“砰砰砰”的声音不止有一个,她颤抖着将手贴近高岭的胸膛,只是指尖轻轻搭上,就感受到了比她自己更急促的心跳。
在这个春日的夜晚,即使花见坂一如往日的喧嚣繁华,但长野原烟花店门口却是难得的寂静。来往的路人看到这一幕,也都默契地轻声走过,把空间留给晚风与月光。
就好像五百年前一样。
高岭沉醉在这春风中,一时间忘了身后的长野原烟花店,也忘记了时间。
眼睛一酸,视线突然变得模糊,他徒然张开嘴发出一个无意义的音节,唇部闭合后又打开,舌尖自然下垂,轻轻顶住下齿背,舌面微微隆起贴硬腭,气流将舌面冲开,十分自然地,毫无阻滞地念出了那个音节:浅……
只有这一个字,喉头就哽咽住了,就连帮少女擦拭面孔的手也停在一半不动了。
各种神色在高岭脸上流转而过,他费尽心力想要将多余的情感驱逐,却怎么也办不到。
许久没有感受到下一步动作,宵宫疑惑地抬起头,只见高岭惊慌地闭上了眼睛,但是她分明看到他的睫毛末端有潮湿的痕迹。
略带些暧昧的动作与氛围戛然而止。好像有一块玻璃横在两人中间,看似亲密无间,实则迟迟未能突破最后的隔阂。
“咳咳!”
“啊!老爹!”
“呃,龙之介叔叔好!”
这时反倒轮到高岭手足无措了,不过他一低头,发现宵宫也是脸红得可怕,两人眼神交汇,宵宫很是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长野原龙之介只是微笑着搬起放在门口的矿石,他说:
“小高岭难得来一次,宵宫你陪他出去走走吧。这些矿石就交给我了!”
“老爹!”宵宫捂着脸叫道。
“哎呀,小高岭你也是,以后还得多来这边玩玩嘛!哈哈哈!”
高岭适时献上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快别说了老爹!东西放下,我回来再做!”宵宫攥着手大喊道。
然而龙之介自顾自地抱着一箱矿石走进了屋子,也不知道是真的因为耳朵不好没听到,还是装作没听到。
然而一关上门,龙之介的脸色就垮了下来。屋内,正攥着笔愁眉苦脸补稿子的莫娜一下子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