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血带的效果只能尽力延缓被深渊力量随着静脉血回流到心脏的速度,但无法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根据高岭的经验判断,女士身上的侵蚀状态大概还会持续七八分钟,他的本意是想用止血带的方式让女士成功撑到侵蚀状态结束,但看起来效果并不好,她胸口上的青色纹路依旧在向下蔓延,颜色也在不断加深,要不了多久这股力量就会波及到心脏。
“这么重要的一个角色,不会真的因为我的蝴蝶效应死在这里吧?”看着逐渐虚弱的女士,高岭有种不切实际的戏剧感。
也好在女士的症状属于较为平静的一类,不是所有受到侵蚀的人都会变得这么虚弱且安静,像高岭曾经的症状便是麻木而狂暴,对周围分辨不清的一切都进行无差别攻击,要是女士也是这种情况,甚至在不自觉间爆发了炎之魔女的力量,那可就好玩了……
但她现在这样的情况,高岭倒是觉得还可以抢救一下。
他最初的想法是找到心海帮忙,毕竟心海的化海月治疗效果很好,这一点在先前对付无相之水时得到了印证——整场战斗只有一个倒霉的冒险家在最后翻越无相之水凝聚的滚筒时头着地当场死亡,在化海月的治疗下,伤员们在短时间内便得以痊愈,轻伤更是可以瞬间愈合。
然而化海月的治疗是否有对侵蚀的抵抗作用,高岭不清楚。五百年前他也接触过好几位拥有治疗能力的“原神”,他们的治疗能力都只是纯粹的加快细胞分裂速度,以达到让伤口快速愈合的效果,其中只有一位在治疗的同时,对于侵蚀有小幅度的抵抗作用,但只是抵抗,不是净化。以女士目前遭受侵蚀的速度来看,光是“抵抗”,不过是杯水车薪。更何况高岭还不能确定化海月有抵抗侵蚀的作用。
“太平,你还在吗?”
“嗯……”太平的声音依旧有些飘忽不定。
“有没有什么办法?雷云之笼不是有净化的作用吗?能不能对她起效果?”高岭急促地发问道。
“雷云之笼之所以能够起到净化深渊力量侵蚀的作用,是因为你的小女友在那一刻的思念与我的力量结合的产物。换言之,如果没有我的力量支撑,雷云之笼的作用也只是让人更容易冷静罢了。”
“那,也就是说,是可以的?”
“……”太平沉默了一会儿,咬牙说道:“你的语文学的还真好……”
高岭似乎察觉到了太平的不情愿,又想了想,他这么做好像确实不大好。毕竟真的这么做的话,损失的是太平的力量,他自己则什么都不用付出。
但是……
“人命关天嘛……”
太平又沉默了一会儿,直到高岭看着女士那仍在继续向着心口蔓延的纹路,逐渐变得不耐烦起来,她才认真地问道:
“你,真的决定要救她?对于你来说,她只是一个毫不相关的人,漂亮固然是漂亮,但是我们都猜不透她心中的想法。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她一直隐瞒着自己的实力,如今只是自食恶果罢了。你决定用我的力量拯救她,我不会反对,但是我好不容易才聚集起这些力量,你用在她身上,便意味着你下次战斗时我能提供的帮助会更少。这样的话,你还决定要救她吗?”
这下轮到高岭沉默了。他为什么要救她?太平只是觉得她有些危险,但高岭可是知道,在不久的将来,起码是短期内,他们会成为敌人。
即使是这样,也要救她吗?
看着原本盛气凌人的女士,如今无助地缩在自己怀中,手指死死捏着他的衣襟,嘴里念着一个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上的人的名字,请原谅高岭无法做到熟视无睹。
在无尽的杀戮之后,有些人会变得麻木,既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也不在乎别人的生命。而有些人会变得感性,他们同样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但却各外在乎他人的生命。
高岭无疑是后者。
罗莎琳,她也曾是蒙德广场上一位喜欢歌唱的少女,即使她天生拥有着焚尽一切的力量,她也从未用这股力量伤害过任何人。
她有过心爱的男人,有过对幸福生活的向往,她和那位“幼狼”鲁斯坦本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但一切都在漆黑的灾厄面前戛然而止。鲁斯坦牺牲了,等正在须弥求学的她回到蒙德,看到的只有废墟,心爱的人早已变成了魔物的食粮。
于那一刻起,她彻底流干了眼泪和鲜血,却用燃烧的液态火焰将这些空缺所填补,直到这时,她依旧不想伤害任何人类,她只是漫无目的地在原野上游荡,焚尽一切所有能见的魔物,即使人们对于她这样的怪物,报之以咒骂与恐惧,她也毫不在乎。
【不需要理解,不需要人慰藉,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必须有人将所有伤痛烧尽,才能带来新的希望。】
这也是她愿意加入愚人众,用冰之权能的枷锁禁锢住魔女原本的力量,于每时每刻精神与肉体上的双重折磨之中苟活至今的原因。
她与高岭,与影一样,同样是在五百年前的灾厄中失去了所有的一切。但她没有高岭和影的运气。
在不久的将来,盖棺定论,她最终也没能见上爱人最后一面,而是以一种不光彩的姿态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直到最后一刻,她都没能迎来自己的救赎,也没有看到那梦中的、无垢的未来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