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沉迷于沙盘推演中无法自拔,心海甚至作主将离开时间推迟了一日,但海祈岛的使团终究还是要离开了。
高岭与心海并肩行走在花见坂的街道,路边的商贩行人无不偷偷打量着护卫在两侧的海祈岛军士。
这两日来,两人从未踏出过木漏茶室一步,除了吃饭与睡觉,其余时间皆是在沙盘中厮杀。杀到最后,二人总是势均力敌,难分胜负,高岭实在不得不感叹,心海在兵法上的天赋是真的强,自己每出一计,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她反施己身,甚至还举一反三,施加了不少变化。到最后,他都有些招架不住心海的攻势了。
最让高岭感叹的是,沉浸在沙盘推演中的心海,能量仿佛无穷无尽,有时明明到了吃饭时间,沙盘中的战事却没结束,高岭还想开口道先各自休兵吃饭,却见心海拿出早饭剩下的饭团,一口吞下,接着便神采奕奕地继续埋头厮杀。
直到昨天深夜,亦或者今天凌晨,高岭终于撑不住,一头栽在沙盘上睡着了。没睡多久,又被托马喊起来,原来是凌华一大早有急事回神里屋敷处理,所以拜托高岭代表社奉行为海祈岛使团送行。
看着身旁有气无力,几乎要闭着眼走路的高岭,心海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眼看就要分别了,她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轻声开口道:
“先生,我……还有两件事情想问你。”
“唔!”高岭似是于睡梦中被惊醒般吓了一跳,“何事,但说无妨。”
“第一件是私事,请问先生,最近八重堂出版的那本《雾切军法》是不是先生挂名做的?”
“啊……嗯,是的,没错,就是我。”
“我就知道。”心海笑笑,“这本书虚构了一个异世界,然后通过异世界的战例讲解兵法,其中有些战例背后蕴藏的兵法昨日高岭先生信手拈来,而您又与雾切之高岭同名,我当时便怀疑是您著的。”
“呃……这个……”高岭一时慌乱:难道心海也看出来了?
心海眨了眨眼:“高岭先生,虽然我不是很认同您假托雾切之名的做法,因为我认为以这本书的内容,即使作者名不见经传,也依旧会大卖。但是……我不会说出去的,而且,谢谢你的教导。”
原来如此,高岭一时汗颜。
“第二件事是,高岭先生为何如此肯定,将军会同意勘定奉行与天领奉行所求呢?”
“我何时肯定的?”高岭苦笑着回答。
“先生这两日不就是在未雨绸缪吗?”
“咳咳……哪有这回事,我只是听闻现人神巫女最喜读兵书,料想精通兵法,所以忍不住要切磋一番……”
“先生如何得知我爱读兵书的?我从来都是在烦恼时一个人偷偷读兵书,还从未在人前展示过自己的喜好呢。”心海似笑非笑,杏眼弯成了月牙。
高岭一时大囧。
“其实我心里有数的,这几日承蒙先生教诲,我于兵法一道,略有长进。日后如果,如果真的出现沙盘推演中的情况的话,我虽然不能以一己之力扭转战局,但是稳固战线,长期对峙,等待变局,我还是有信心的。”
高岭看着心海,少女的眼神无比坚定,若是厚颜无耻一点地讲,高岭觉得她也能算自己半个学生了,不知道将来裟罗在战场上面对这些千奇百怪的战术之时,会不会看到自己的影子。
“只是……我有勇气一个人反抗暴政,我甚至有信心,五郎,还有海祈岛别动队的大部分军士都会和我一起反抗暴政,但是,真的会像先生在沙盘推演中设定的那样,有那么多人,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在无想的一刀的威慑下,依然义无反顾加入反抗军吗?”
少女的目光透露着迷茫。
“会的。”高岭回答。
“一定会的!”他紧接着用更加坚定的语气重复道。“相比于魔神,我们人类明明如此脆弱,我们寿命短暂,我们实力弱小。但是提瓦特依旧是人的世界,而不是魔神的世界。为什么?就是因为我们有着崇高的愿望,当这种愿望汇集到一起上升成为梦想,并且一代一代延续下去,一个人做不到的事情就所有人一起做,一代人完不成的事情就祖祖辈辈接着做。人类就是这样坚强地生存了下来。”
高岭越说越激动,一开始,他也有些迷茫,但是说着说着,居然连他自己也被感染了,仿佛这些话不是他用来鼓励心海的说辞,而是他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一般。
“神没有权力剥夺人的愿望!能剥夺人类愿望的,只有人类自己!”
心海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盯着高岭的眼睛,之前他的眼中多是空洞,但是在这一刻,那些空洞渐渐被微弱的光芒取代,这或许是高岭自己都没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