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道媛虽看着柔弱,却不是个爱哭的人,也是因为一时急了才渗出泪来,此刻也抹了,“哪是你不好,是我总不够强干,我有时真羡慕八娘你。”
“你这是说哪儿的话,你可当得上一位贤内助,谁娶了你为妇不是三生有幸呢。”
这样,徐道媛平静了点后才说道,“外子结交甚广,那时候……他从辽救回了那些士人,这回总要接济一番。”
秦流萤还是觉得不解,“即便这样,也不用那么多……”
徐道媛有些艰难地做了决定,最后还是说了,“如今的那位姜相,深明大义而至我朝,他的家人却还在辽。”
至此,秦流萤明白了。
当时萧清岩从北朝解救下的前朝政治犯姜绍辉,这位老丞相德高望重,民声也极好,拜他为相并使他起草讨辽檄文是南朝下的一步最漂亮的棋子:一时间,不但南方军队士气高涨,辽国的汉民也动了心思,不少偷偷地逃到南方来。
然而这位为国为民的老丞相,他投奔了南朝,是仓促间逃亡的,他的家人还在北方。有了这样一个逃犯,他的家人悉数沦为罪人。
为了给这位丞相赎回家人,北朝开出了一个天文数字,萧清岩散尽家财,封建好妇女徐道媛便也变卖了嫁妆。然而除了老丞相外,还有不少义士的家属也需要赎金。
秦流萤有些感慨,却又说不得什么,“你还需要多少,只需说了,不用顾忌什么。”
徐道媛明白,她说出的这个天文数字,说是“赊”,其实恐怕她一辈子都换不上。故而更不愿多开口。
秦流萤倒是急了,“你还是双身子,苦了自己难得还要苦孩子吗?现在卖完了家产,你往后拿什么去给孩子?”
徐道媛低着头不说话,这样的考虑她也有过。
见这样,八娘更是气了,“萧清岩真不是个男人。”
“你别……”徐道媛用手抵住她唇。
这是个坚韧,忍耐,有着古典美德的女子,或许这一种品德今人不一定能做得到,甚至不能对之产生欣赏,却不能说她是完全的错误。
时代的价值观不同,不能简单地用优劣来评定一个人的品格。
秦流萤虽不能理解这样的价值观念,却不会去苛刻地评论。
到底还是觉得徐道媛不容易,便说道,“你不要多想,这是国事不是你家的私事,至于你的钱,自己留着,想想你还有孩子。”
徐道媛还欲说什么,秦流萤又道,“这事我会上禀圣上,你就勿担忧了,安心回家养胎……算了,你就在我这儿住下吧,外面也不安定。”饥荒的时候不知要死多少人,徐三还有着身子。
她虽是这么说,却没半点让人辩驳的意思。
徐道媛一笑,“好。”
当下就安排她在公主府住下,反正如今男人们都去打仗了,两人的丈夫都忙于事务,几天都见不到人。
一边让人去拿徐三的行李,一边让人去通知萧清岩。再看不惯他,接了人家老婆来,总要和老公说一声。
萧清岩也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知道妻子承公主照看,答谢一番又送上生活费——他们家此刻拿得出的钱还真不多,但无论多少,都只为表明一个态度。
秦流萤大大方方地收了钱,转眼就让人添了三成给徐道媛送去,“你男人给的,留着存私房自己攒着。”
徐三面红了一片,应道,“就听你的。”笑中颇有些快意。
既然说让人不用担心,秦流萤就真过问了赎救义士家属的事。
她的方法就很简单而粗暴——找皇帝,这本就是国家的责任。
进了宫,要面见皇帝,皇帝竟然在含元宫抱小皇后。
明明是中宫母仪天下的正殿,隔着老远就闻到浓重的香粉气,而歌舞声竟不断。
秦流萤心都冷了半截,外面都不知饿死多少人,皇帝还在度“蜜月”。
然而这些话,无论作为女儿还是臣民,她都无法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