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则结束了早晚换班的日子,由暗转明,正式担当御廷卫指挥使。
不少人认为,终将一睹他的真容,谁料,他一如既往遮挡半张脸,且默然无话。
就连夏暄也琢磨不透,只当他有意立威。
唯独本人知晓真正的原因——他尚无足够勇气,以真实自我面对弃他如履的乐云。
他每回休沐便溜去别院一带,远远看她领名仆侍沿河散步,始终没胆量相认。
她为天潢贵胄,端雅高贵如云,受皇亲国戚追捧,活得自在无牵挂,根本不需要他操心。
而他是混杂了诺玛族和汉族血统的商家之子,不论在何处,皆属异类。
幼年时家园受战火摧毁,迫不得已逃离故土,颠沛流离,更改姓氏,他和姐姐藏匿真容过活。
他早就坦然接纳命运,却在对乐云怀有情思后,重新审视自身的一切。
舍不得,放不下,又无能为力。
唉……怂瓜一枚!
月末,皇族宗亲齐聚奔龙山行宫,进行为期二十日的夏苗。
嘉月长公主夏皙孕中无聊,加上至交陆清漪忙于筹备秋闱,当下力邀长姐和两位妹妹同去避暑。
乐云已有近四个月的身孕,孕吐渐止,看着稍显丰腴,但腹部不太明显,是以未引来关注。
她那辆三面倾垂提花纱幔的马车紧随天子圣驾,朦胧可见倦容若隐若现。
甘棠骑着高头大马,护在御驾之侧,时刻保持警惕,又需竭力忍耐偷瞄她的冲动。
抵至一段崎岖山路,他暗觉她有反胃作呕之象,忙示意大部队停下,原地小歇。
林中榴花灼灼,清风送芳,甘棠核实帝后无虞,又小范围巡视一圈,装作不经意视察乐云那队人马。
正巧乐云掀帘下车,他下意识停步,以备万一。
四目相对,乐云似有点疑惑,朝他招了招手。
甘棠额角渗汗:单凭体型和眼睛……就认出来了?
他硬着头皮,毕恭毕敬执礼。
乐云环顾四周,低声道:“梨子,许久不见,嗓子好些了吗?”
“……”
甘棠不知该高兴还是失落。
姐姐曾说,因陛下语焉不详,乐云长公主断定“甘棠”常年远京执行任务,而“甘护卫”唯她一人。两人年龄相仿,同样未有婚配,闲时会面,长公主没少流露欣赏之色。
此时此刻,乐云没参与双双对对的弟弟弟媳、妹妹妹夫的交谈中,似没计较旁人奇诡目光,笑盈盈相邀:“若无旁事,陪我走走呗!”
“是。”
甘棠闷闷应声,随她缓步踏进石榴林。